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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有妻道(154)

赵戎牵强地拉动唇,一回身,那跑马灯熄了火也停止了转动,无声无息地,如从未动过一般。

心钝钝地疼着,不知是什么,一下又一下地扯着,他苦着脸,道:“九姐,我说我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么?”

“……”赵九卿目光闪烁,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什么,屋里有人冲了出来,陶墨言在最跟前,宋研竹紧随其后。

“陶墨言,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懦夫!”宋研竹泣不成声骂道,陶墨言跌跌撞撞跑出来,听见宋研竹的声音脚下顿了顿,反手便将门关上。

“陶墨言!”宋研竹用力捶门,陶墨言靠在门边顿了顿,终究抬步离开。

“妈的,我去追!”赵戎骂骂咧咧地就要上前,赵九卿却是拉住他,摇摇头。

赵戎一怔,忙将宋研竹放出来,还未回神,宋研竹便沿着陶墨言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一路提着裙倨快速跑着,陶墨言却穿过竹林便到了繁华的西岸。她追得气喘吁吁,引得一众人围观,她也浑然不管,只管迈步。快要追上时,陶墨言却是重重跌了一跤,宋研竹不由顿住脚步,想要上前扶起她,人群涌动,拦在她的跟前。

她眼睁睁看着陶墨言站起来,像是看不见了一般,在人群里狼狈地四处摸索着,不小心碰着一位大娘,大娘怒目地拎着他要打,不知他说了什么,大娘怜悯地瞧了他一眼。

“陶墨言……”宋研竹低声呢喃着,拨开人群想要追上去,一转眼,他却不见了。

身后突然有人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道:“求求你放过我家少爷吧,他已经够惨了。”

“陶杯?”想起陶墨言方才的模样,她的心一沉,“他的眼睛怎么了?”

“我不能说!我们都发了毒誓,不能透露半句少爷的伤情!”陶杯摇头道,顿了顿,又道:“你若想知道,就问问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吧。”

小丫鬟?

宋研竹一怔,陶杯已然走远。

小丫鬟……电光火石间,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平宝儿拭泪的样子。

她快步走回府里,径直冲进平宝儿的屋里。那一厢,平宝儿正收拾着东西,见了宋研竹正要行礼,宋研竹却是劈头盖脸问道:“陶墨言到底怎么了?”

“小姐……”平宝儿倏然抬头,满脸惊恐,手一哆嗦,一封信落到地上。平宝儿正要弯腰去捡,宋研竹却是抢先一步将那封信握在手上,端端是封面上几个字已经让她浑身一震:那是陶墨言的字迹。

“小姐!”平宝儿伸手去抢,宋研竹却是拿手挡开,取出信来一看,整个身子都凉下来:那信上是个药方,凭借着她仅看过的几本医书,她隐约猜到,这些都是治风寒和瘟疫的……这是陶墨言为她准备的么?

“你还不说实话么!”宋研竹沉声道。

平宝儿双膝一软,哭道:“小姐,奴婢不想瞒您,也瞒不住了!大少爷,大少爷他眼睛坏了!”

她慢慢说着,从当日遇见陶墨言,陶墨言帮助他们开茶铺,到后来陶墨言求她入宋府帮助宋研竹,点点滴滴她都说了。

宋研竹脱力坐着,低声呢喃道:“我早该想起来的,当日我和朱景文险些在野猪蹄下丧生,被救回来后,就曾经喝过这个安神茶。这个方子,还是他给的,是不是?”

平宝儿点点头,泣不成声:“那日奴婢得知咱们要前往京师,便想跟大少爷辞行,哪知他跟我说着说着话,眼睛就看不见了。他不肯说,我也不问,悄悄躲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才知道大少爷为您试毒时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伤着眼睛了!小姐,他不是狠心,他都是为了您。陶杯他说要告诉您,他却不肯。他不说奴婢却能猜到,他不过就是怕拖累您,呜呜……”

夜凉如水,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宋研竹抬头望望天,只觉得沁凉入骨:腿瘸了,眼瞎了,科举考试都成了问题,这前途算是尽毁了。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却因为她落得这步田地?

手里拽着药方,上头是她熟悉的字迹。再木然地打开赵戎给她的那幅画,前一世的她望着这一世的自己……

平宝儿又道:“大少爷放心不下您,得知老爷的去处后,便说那边时有瘟疫,怕老爷去了那儿会出事,特意把那药方交给我,让我到时候再给您……小姐,大少爷,大少爷他对您都是真心的呀!”

她想起那日,他一字一句说,“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老死不相往来”,想起那日他说,“愿你这一世觅得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不要再……不要再遇上我这样的人”。

“骗子,大骗子!”宋研竹倏然站起来,径直往外走去,就听平宝儿在身后喊道:“小姐,大少爷不住府里,他在城外的庄子里!”

第122章 鱼蒙

“快一点!”宋研竹一路催促着车夫,到了清泉山庄门口,她直接下了马车。守门的不是旁人,正是陶杯和陶盏。宋研竹杀气冲冲地走进去,陶盏伸手要拦,陶杯喝道:“你眼睛瞎了么?哪儿有人!”

陶盏讶然地张开嘴,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这么大一活人,他竟然看不见?

指着宋研竹道:“她,她,她……”少爷说了,若是拦不住人,他们的腿可就保不住了!

“她什么她!”陶杯捂住陶盏的嘴,将他拖到一旁,只当没瞧见宋研竹。

为了少爷,就算是被少爷打断腿也是值得的。

宋研竹熟门熟路走到行止堂,到了行止堂跟前,却是顿住了步子。行止堂里安安静静的,陶墨言的身影映在窗户上,说不出的落寞和颓唐。

她怔了怔,慢慢走进去,就见陶墨言睁着眼,蹙着眉头在桌上寻摸着什么,直寻了三四下,才摸见茶杯,蹙着眉头抿了一口,又站起来,摸到床边。

宋研竹鼻尖一酸,走近两步,只见他在四处摸索着什么,像是听见了什么声响,他低声问道:“是陶壶么?”

“是我。”身后声音响起,宋研竹一回头,就见陶壶站在身后,不动声响地应了一句,对着宋研竹摇摇头。

陶墨言安了心,摸了片刻,问道:“我放在枕头下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可不就在枕头下么!”陶壶快走两步到他身边,掀开枕头,东西就在离陶墨言指尖不到几寸的地方,捡起来,放到陶墨言的手中。

陶墨言轻轻抚摸着那木匣子,像是抚摸了千万遍,便是那木匣子上头的红漆都变得光洁发亮。他却舍不得放下,打开了,摸出里头的簪子,那还是许久之前,他为宋研竹打造的梅花簪子。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么?”

“收拾妥当了……”陶壶意外深长地望了宋研竹一眼,像是回答又像是解惑,“少爷,咱们当真要趁夜离开建州么?”

“嗯。”陶墨言低声应着,再低头摸摸梅花簪子,送入盒中,盖上盖子,像是对过往的一切做诀别,“舍不得,舍不得,不舍,她怎得?”他低声念着,狠狠心,将那梅花簪子递出去:“寻个地方好生埋了,往后怕是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