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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有妻道(146)

陶墨言抬手一抹,有些无力的坐在屋子里,这满地狼藉,他一点都不心疼,只是那幅画,因着落了地,沾了灰,一块污渍打眼的很,偏生怎么都搽不干净。

他伸手抹了一会只得作罢,定睛望着画面上的人,明媚善睐,靥辅承权……

那是她上一世嫁给他时的模样,俏生生的一个小人儿,他闭上眼睛都能想起当时她的样子。

她死后,他也一心求死,哪知老天爷不收他,他到底还是熬了过来。一睁开眼,娘就在他眼前,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多岁,他连死都不能了,日日夜夜熬着自己。宋研竹死的那年,他在院子里种下一颗银杏树,一年一年数着时日,直至父母老去,院子里的树也亭亭如盖。

那一年,他坐在树下虔诚祈祷:若老天有眼,便让一切重新来过。这一次,他愿意倾他之命,换她一世安生。当时只听电闪雷鸣……一睁眼,他已经成了现在的陶墨言。

当年一次又一次的描摹记忆中宋研竹的模样,如今画来还是得心应手,可是,他的新娘却要同别人长相厮守,同别人生儿育女,喊别人……相公?

“一个瘸子,哪里配得上她?”陶墨言不由自嘲,摸摸自己的右腿,竟恨自己想起一切:若是不想起前一世来,或许便没有这诸多歉疚,或许就能无知无畏地追在宋研竹身后,直到她再次成为她的妻子,接受她毫无保留的原谅……

眼前的东西渐渐变得模糊,他不由张开手掌在自己的跟前晃,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影子。

心一点点沉下去,无边无际。

谁都不知道,自那日醒来,他便觉得不对劲。偶尔一晃眼,便觉眼前蒙了一层雾。

“一个瘸子,加上一个瞎子……”

何曾不想争取,可是天也罚他,耳聪目明时忘了一切,想起一切时,腿瘸眼瞎。

不定到了哪天,画面上的人他都看不清楚,只能凭借回忆过下去。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陶墨言一抬头,就见陶杯战战兢兢地站在跟前,轻声道:“爷,赵六爷像是发现我们了……”

“往后不用再跟着了。”陶墨言轻声道。

“哦。”陶杯站着不动,低声道:“爷,苏州传回消息,说是荣正已经被人打死在牢里了。”

陶墨言眉眼不抬,低低“嗯”了一声。

花想容一百多条人命,一个花想容,哪里够抵?他让周子安放出消息,只说荣正是祸首之一,多了去的黑白两道人士想弄死他。虽然他原本就是恶贯满盈,早晚都是个死,可是若是经过层层盘查,时间太长。一想到荣正的一双脏手把曾经敷在她的身上,他恨不得立刻弄死他。

没有耐性等,索性让他早死早超生,只当他日行一善,提早送这个祸害去渡劫吧。

陶墨言神色一沉,陶杯不知为何背后一阵发毛,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您让咱们寻的那个吴姨娘已经找到了,现下人就在建州,咱们是送去赵府,还是如何?”

“还有福子,却是棘手,她在夫人身边多年一直老实本分,寻不着半点错处,若是要发卖,总要找个借口,否则夫人问起来,不好回答。”

陶墨言神色一凛,陶杯不知怎么,后背升起一阵凉意,忙道:“她家中有三个兄弟全是赌鬼,老子娘不顶事,一家人全靠她工钱过活……若当真手脚干净怕也没有,只是要费些功夫查。”

“查到之后该如何办,你们自己看吧。”他低声说着,眼皮子一搭,想起前一世看着老实本分甚至还有些木讷的丫头跪在他跟前,一下又一下抽着自己的嘴巴,痛哭道:“少爷,您就饶过奴婢吧,奴婢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没法子才跟了表小姐,这些都是表小姐逼奴婢做的……”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该算的帐,也该再清一清了。

第116章 鱼蒙

漆黑的屋子里,门吱呀一声响,一道光斜斜射进屋子里,便是地上的蟑螂也吓了一大跳,四处流窜。

赵老太爷站在屋子外,听管家说道:“这几日都被关在这里,按照您的吩咐,每日不给吃食,只给些水喝。这间柴房荒废了多年,蚊虫蛇蚁横生,她被吓得够呛,来问她的婆子下手不轻,她吃了不少苦头,就是不松口。说是要见您,让您给她一个清白!”

赵老太爷轻蹙眉头,迈步进去,迎面便是潮湿腐朽的稻草味,一只老鼠“吱”叫一声,逃难一般从老太爷的脚边飞奔出去,老太爷顿了顿脚步,还未站定,就听屋子里传来“嘤嘤嘤”的哭声,声音虚弱且低,满满的委屈,“爹,娘,你们就带我走吧……别留我一个人在腌臜不堪的地方受苦受难。爹,娘,怜儿受不住了……”

管家忙低声道:“小姐,老太爷来看您了。”

点一盏灯,屋里终于有了亮光,赵老太爷往前走了两步,只见墙角蜷缩着一个人,或许是许久不见人,她下意识打了下哆嗦,抬起头见来人,想要开口说话,欲语泪先流,扑簌簌往下掉。

“你要见我?”赵老太爷凝眉问道。再看赵思怜,怯生生一张脸,瞧着便柔弱无比,头发披散两肩,梨花带雨一般。

谁能想到这张脸的背后藏着那么恶毒的一颗心。

“祖父……”赵思怜终于回过神来,爬过来跪在他的脚边,求道:“祖父,您带我离开这里吧,我求求您。他们都冤枉我,他们说我弑父,怎么可能呢?祖父,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一定要相信我!”

“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一句话轰隆响在赵老太爷的耳畔,赵诚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最后却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父如此,女亦如此。这两人莫非这辈子就是来索命的不成?

“你的丫鬟都已经说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赵老太爷浮上几分厌恶。】

赵思怜忙摇头,哭道:“他们都是骗您的。他们说找到了幼含,可是幼含几年前就死了,来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轻信她?即便真是幼含,她又怎能知道那日船难的事情!祖父,爹娘已经死了,怜儿只剩下您,我是您的至亲骨肉,难道连您也要逼死我么!”

赵老太爷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道:“把人带上来!”

管家低声应了一声,不多时,从屋外带进来个清瘦的小丫头,赵思怜像是看到一线生机,欣喜地攀住她的手:“幼圆……幼圆,你快告诉祖父,那日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正兀自欢喜,那小丫头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摇头道:“老太爷,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些年那我助纣为虐,不过是想替我姐姐报仇……小姐说,幼含是被宋研竹害死的,这些年我心心念念跟着她,不过是想寻个机会报复宋研竹!”

幼圆跪下去,轻声道:“若不是幼含姐姐福大命大平安归来,我还不知道这些年我都被蒙在鼓里……”

“幼圆,你在说什么!”等了好几日才盼来一线生机,眼见着却要虽了。赵思怜瞪圆了双眼恨不得厮杀上去,“你是我最贴身的丫鬟,怎么这样害我!那人不是幼含,你不要受了旁人的挑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