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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祈祷(53)

她们走路很轻,几乎是没有声音的。木地板干净到发亮,她低头甚至能看见几道晃动的影子。

走到左侧走廊尽头的一处僻静角落,推开一扇雕镂的木推门,一束光线半悬在空中,灰尘浮动。

光从雕花处倾下。

周落后膝窝一痛,整个人跪下来,女人捏着她下巴,抬起,朝向一面镜子,一个和服小女孩突然走到她身边,手里端着一盆水,另一个女孩递给她一块手帕。

手帕被浸湿,女人往她脸上一擦。

完了,端着她的脸细细看。

光下,温水净过的脸,眉目越发清晰。白、腻,像瓷的皮肤,眉目漆黑,唇瓣微红,女孩看她的眼神,像只不驯的猫儿。

这样的脸庞,添一笔都显多余。

和服女人面容肃静,只动了动嘴:“莫先生叮嘱我,让我教你些规矩。来我艺馆的女孩,要先从舞子做起,首先,你要知道,从你穿上我们艺馆的和服开始,双手双脚,就是受到禁锢的……”

女孩着手给她脱衣服,周落撞开她,靠墙站起来,眼睛望着和服女人说:“我不穿,我也不学。”

两名女孩在女人的示意下来到周落身边,又是同样的招数,她被迫跪下,抬头注视她。女人面无表情,开口:“眼神太利,柔和一点,男人会喜欢。”

周落:“抱歉,我不属于你这个艺馆。”

女人微微笑,抚着和服下摆蹲下,说:“你可能不知道,如果那个男人不来见你,莫先生说了,你就归我管,你是个好胚子,我更希望你待在艺馆,给我多赚点钱。”

“当然了,在此之前我只需要教你一些规矩礼仪,将你性子磨一磨。我听谢先生说,你总是很不听话。”她缓缓站起,“那就先从听话顺从这一点开始慢慢学起来。”

……

是夜,周落被关在这个偏僻的小屋里。

她斜靠在格扇上,望着雕花镂空间的一弯明月。

她就是太想见他了,真的太想见他了——才会被算计。从高考前夕到现在,半年了,她都没有听过他的声音;再往前七个月,算下来他们一年多一个月都没有见过面了。

一年多一个月。

她不是没有努力过,打电话、去陇城他的住所……都没用。

以前一个学期不见,每周打几次电话她都嫌少。现在,连见一面,听到他的声音都变成了奢侈。

周落有过自责,她就是假意任性,想从他身上要得太多了,而韩珉——显然,他那样理智冷静的一个人,会冷落她以此作为教训好像也很正常,符合他的作风。

是她太贪心。

如果时间能拨回去,她不会这么贪心。

都这么喜欢了,委屈一点也不算委屈。

所以韩珉是否也像她喜欢他那样喜欢她,也不重要了。她喜欢就行了,他还是做那个神佛无情的韩先生也可以。

就这么想着,她余光触见一侧屋内影绰的灯光。

今晚可能是有客人。

未几,格扇拉开,一个女孩被推进来。她抬起头,月光下,嘴角边有淤青。她年龄和自己相仿,周落尝试用英文和她说话。

“你做错事了?”

“我说错了话。”她说,“一点点的礼仪出错了,被老师罚在这里呆一个晚上。”

她看看周落,说:“你是新来的?关东的?”

周落有点听不懂,就摇头。

过了会儿,女孩盘起腿,指着庭院里那棵枯秃的樱花树,说:“等到春天,樱花开了,一切就都会好了,我以前喜欢在树下许愿,很多事情都能成真。”

日式英语周落真不太懂。

但她看懂了女孩脸上的憧憬,她身上还被绳子绑着,身体只好蜷缩着一点点‘爬’到雕花的门前,镂空的图案里,她得以窥见院子里的那棵老樱树。

她闭上眼睛祈祷。

如果可以,樱花盛开之时,我想见到他。

第39章 三十九

就在立春的前一晚,艺馆来了批不速之客。

老师指名让她去,说要看看她规矩学得如何,先前被关屋子的女孩也和她一起。

酒酣耳热时,几个男人眯起眼睛,就被往桌上狠狠一放,开始肆无忌惮地要求起来。每个艺馆都会发生这种事,然而艺馆并不提供性|服务,只是近年来艺伎越来越难以生存,偶尔会有情况发生。

周落看到男人的手拽住女孩的和服内袖,她拿了桌上的酒顺势就往他脸上一泼。

男人们怔住,周落握住女孩的手转身离开。

身后的女孩不知所措,步履蹒跚地跟着她。

两人到庭院前的那段走廊时停了下来。

今夜月色很好,一弯弯地、倒映在水缸中,明净、晃动,温柔得像情人的眼波。

老樱树的枝桠上,新绿萌发。

周落盯着那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绿芽,目光不动。

……

最后的下场就是被关木屋。

周落靠在格扇上,外头和服女人在打电话,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是的……莫先生……这个女孩……不服管教……”

……

她被关了十来天,以示惩戒。

这十来天里,周落靠着格扇,一会睡一会醒,光穿过雕花倾在她的脸上,假如眼睛落在阴影里,她可以睡很久才醒。

有人跑过来叩门时,周落还有点不习惯。

女孩推开格扇,轻轻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说:“今晚有身份尊贵的客人要来,老师让我来给你上妆。”

周落微皱眉,注视她一会儿,说:“没听懂。”

女孩又说了一遍,她还是没听懂。

语言不通是件很可怕的事,而后,周落从她的动作里只懂了她要上妆。

抹水白的时候,周落将她的手推得老远,摇头。她不要把自己涂得跟只鬼似的,吓人。女孩觉得这是规矩,一定要抹,她指腹沾了些,示意给她看——就抹一点,薄薄的一层。

……

日头微微斜了。

周落半敛着眼睛,视线落在她脚边的木盆上,里面盛满了水,光在水中像金|米分,一闪一闪的,挺好看的。

女孩将最后一根簪子插好,周落起身,一不小心踢到了木盆,左脚踩到水,女孩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句就跑出去了。

周落走到格扇前,推开。她后知后觉袜子湿了,扶着门沿低头,她抬脚看了下,干脆把袜子脱了,木板温和,走着很舒服,于是她又把另个袜子也脱了。

一阵和风,她头上的花帘发出细碎清亮的声音。

脚边、发髻、衣领边,忽然沾上樱瓣。她的掌心也有,躺着一小片柔软、淡色的花瓣,像薄雪。

有樱花了。

周落霎时抬头,环顾四周,空空荡荡,越过庭院,在对面的走廊上,风平后,一个男人正站在樱树斜枝下注视她。

不知道有多久。

像幅黑白画影,定格住。

男人眉目遥远,神情不清,美好像一个幻梦。

周落提着下摆,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从右侧的走廊跑过去。生怕他一眨眼就没了,她都没舍得移开视线,眼睛睁得有点发酸,她也没看脚下,被绊倒的时候,她下意识抬眼望向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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