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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明月(23)

原本的平静现在化作凄凉:“我本想质问他为何装作不认识我,后来……想到,是我,是我认定他已经死了,认定他不会活了,是我没有救他,我当初不愿救他,那日我说的话,他一定听见了。如此,我有何颜面与他相认?他如此待我,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这就是报应,报应啊……”

后面语气几近凄厉,那语气不像跟鱼幼薇在解释,倒像是再一次控诉自己当初犯下的罪孽一样。

鱼幼薇怎么也想到不到刘氏遇到的人竟然是鱼文翰,质疑、惊呀、喜悦、不敢相信……,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鱼幼薇一时之间各种反应掺杂在一起,说不上来是喜是忧。

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却传来一阵阵的痛楚,刘氏的手正紧紧地握着自己:“蕙兰,我反正快要死了,他不愿与我相认就此作罢!蕙兰,你是鱼家的人,他是你阿耶,我死后,你定要去找他,啊?”

饱含酸楚的声音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刘氏的脸颊滴滴打在手上。鱼幼薇一阵清醒,不管阿耶是否还活着,眼下,让阿娘解开心结才是当务之急!

刘氏现在的情况分明是心死如灰,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

“阿娘,你有没有想过,阿耶怎么能活下来,是怎么得救的?又怎么跟湖人一起了呢?也许他真的没有认出你来,也许阿耶是有什么苦衷不能与你相认。如果你现在有个三长两短,万一,阿耶回来找我们,岂不是又要面对天人永别的场景?”鱼幼薇略沉吟了一下,一句一句的假设,让刘氏有些怀疑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也许鱼文翰被胡人盯上了,现在脱不了身也不一定。

见刘氏有些动摇,鱼幼薇趁热打铁:“阿娘,不管那人是不是阿耶,你都要好好地把身子养好,然后我们再去找他。如果那人不是阿耶,你若……,要我跟阿兄以后再依靠谁?如果那人真是阿耶,你总要亲自去跟阿耶道歉才是。如果我们一家能够团聚自然最好;如果阿耶不愿与你相认,你还有我,还有阿兄,大不了和离便是!”

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刘氏也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不管怎样,总要亲自去见一见,当着他的面问他,自己才能甘心。

刘氏的眼神渐渐清明,不负刚才的迷离与混沌,鱼幼薇知道自己说的话见效,但是依然不敢放松。见她没有发困的迹象,怕她一个人又会胡思乱想,将这半天的功夫白费了,鱼幼薇又陪着她说话,净挑着自己听来的趣事将给刘氏听。

刘蒙端药进来的时候,看见刘氏半歪在靠枕上,鱼幼薇正给她梳着头:“阿娘的头发最好了,又黑又亮梳起来最好看了。”

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间,一个漂亮的堕马髻已经梳好,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堕马髻侧偏而低垂,发鬂松垂,象要坠落的样子。看上去随意又不失风情,比那些一丝不苟的发型看上去更自然可亲。

鱼幼薇忍不住憧憬道:“等蕙兰长大了,蕙兰也要梳堕马髻呢!到时候,定比阿娘还要美呢!”七分讨好三分认真地语气让刘氏听了觉得心里很熨帖。

“那也要阿妹嫁与他人妇才可以呀!不知阿妹看上哪家小子了,真是福气滔天啊!”刘蒙边戏谑边试了试碗里的温度,觉得刚刚好,这才准备用汤匙喂刘氏。

鱼幼薇听他这样说才意识到只有嫁人后的妇女才可以梳堕马髻,知道是自己失言,但是嘴上却不依不饶:“嗯,怕是我没有看上哪家小子,倒是有小姐看上了某人,还追到家里来了呢!”

刘蒙有些尴尬,这个妹妹面前,他从来没有讨到过一丝半缕的巧。在这个空当,刘氏已经接过要碗,抬起头,扬起碗,在递过来的时候,只剩下碗底黑嘿的药渣。

刘蒙一愣,旋即展颜一笑,有这个妹妹在,天大的事情也摆脱了。前几日可吓坏他了,几乎都以为姑母要……

漱完口,鱼幼薇服侍刘氏躺下,刘氏却像突然想起什么地问:“蕙兰刚才说有小姐追到家里来了,是怎么回事?”

鱼幼薇忙靠近刘氏,低声耳语。刘蒙虽然听不见鱼幼薇在说什么,但是看着刘氏促狭地望着自己笑,就知道鱼幼薇肯定在编排自己。早知道,就不接那句话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了这一插曲,刘氏的心情好了许多,接下来的几天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却跟前几日有着天壤之别。可以下床以后,鱼幼薇每天都会陪着她在院中散步,一来可以活血通筋,起到锻炼的作用;二来,整日躺在床上,到了晚上就会睡的不踏实,散步可以让她白天少睡一些;三来,可以避免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几天的精心照顾,刘氏的脸上明显有了起色,开始退去蜡黄,每天沐浴融融的春光,脸上渐渐回复往日的红润。

薛夫人得知刘氏身体大好了,这才携了礼品来探望。在门口遇见鱼幼薇又忙跟她解释,说自己实在是太忙了,又怕薛元容吵闹,所以才不敢让她过来。鱼幼薇心中明白,这个时候,人生病的时候除了自家人,外人是不便来探望的。一来,怕客人将外面的邪风带给病人加重病人的身体;二来,怕把病人的病过给客人。古代的医疗设备很差,一个感冒就有可能要人命,所以对于这一点,鱼幼薇是非常理解的。

寒暄着将薛夫人请进屋,鱼幼薇将刚刚新煮的茶端去待客。

刘氏正在跟薛夫人说准备要离开。

鱼幼薇心中暗自思量,阿娘可真的是很着急。

薛夫人有些吃惊:“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就要离开?可是住得不惯吗?”

怎么会不惯?要是不惯也是刚来的时候不惯,现在都已经五年了,再多得不惯也都习惯了。薛夫人这样说,不过是怕刘氏不方便说原因,委婉地问一下罢了。

刘氏笑着解释:“我们来到下邽五年,承薛郎弟跟弟妹照顾,我们三人才有了栖身之所,安身之处,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薛夫人忙道:“嫂子,言重了,这样说,太见外了!”

“既然弟妹弟妹没把我当外人,我也不好隐瞒。当初我们逃难出来,并没有见着我家夫君的尸首,因此,现在想回去看看。无论如何,我夫君现在连一个墓、一块碑都没有,我每每想起,实在是于心难安,所以想回去……”说到伤心处,纵然强忍着哽咽,也难以继续下去。

薛夫人想到很多原因,但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心中隐隐有些理解,不禁想到刘氏近日来的病可能也是因为如此。

听她如此说,薛夫人反倒不好再做挽留,只安慰她要节哀,不管怎样,都要先养好身子再说。

薛夫人走了没多久,就遣人来将鱼幼薇请过去,坐了半日,鱼幼薇才从前院回到偏院。

到了晚上,他们要离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薛府,所有人都有些吃惊。毕竟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准备离开,的确让人不明所以。甚至有些进府不久的仆人婢子,这才知道他们不是薛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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