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慕戴先生,容姐儿聪慧看了出来,她又是羞又是忌惮,生怕容姐儿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容姐儿处处都比自己强,老太太最疼爱的也唯有容姐儿,这令她很忿忿不平;淑妃娘娘要选一个人进宫,又是容姐儿得了她的青眼,这让她很怨恨……
可是,谁曾想,世事轮转,自己得了好姻缘,而容姐儿居然要给人冲喜。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自己会怨恨旁人,会怪命运不公,绝对做不到她这样对迎面而来的麻烦,不忧、不怒、不惧。
这个六妹妹,强自己太多。
顾婉慧握了顾婉容的手,真诚地说道:“六妹妹,我之前总是羡慕你、嫉妒你,觉得你命好,今天看来,我的想法真是狭隘,六妹妹,我……”
“五姐姐”,顾婉容阻止了顾婉慧的话:“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命好,要不然,赵家也不会挑我去冲喜,你要相信,我可是吉人自有天相,我一定可以把世子的病冲好,你没听别人说吗,世子现在都可以下床了,说不定他今天还能来迎亲呢!”
“是、是”,顾婉慧紧紧握了顾婉容的手,心有些发酸,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六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安吉侯世子定然能来迎亲。”
顾婉晴见了,不由撇过脸去,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这几天,从赵家传出来的消息什么样的都有,有的说赵时已经死了,赵家却秘不发丧;有的说赵时虽然没死,但是跟死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还有人说赵时已经好了,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这里面好好坏坏,各种各样的消息都有,但大多是好的消息少,坏的消息多。当初病的那么重,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若不是他连迎亲都不能,那也太委屈六妹妹了,难道到时候六妹妹要跟一只大公鸡拜堂吗?
顾婉晴看着顾婉容脸上带着微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六妹妹是强颜欢笑。她上前去摸了摸顾婉容乌黑浓密的秀发,无不感慨地说道:“容姐儿……”只说了这一句,就有些哽咽了。
顾婉慧为人活泼乐观,是个天塌下来也不愁的人,她这个样子,顾婉慧见了也心中伤感,低头垂下泪来。
等喜娘进来给顾婉容更衣梳头的时候,就看见顾婉慧与顾婉晴抱头痛苦,而顾婉容则站在旁边轻声安慰她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出嫁的是她们两个呢。
顾婉容见喜娘进来,连忙劝她们别哭了,顾婉慧与顾婉晴也觉得顾婉容心中难受,还要来劝自己,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们将顾婉容交给喜娘,然后两个人在丫鬟的服侍下洗脸匀妆。
喜娘给顾婉容换上了大红色的喜袍,梳头的时候手上翻飞,嘴里却啧啧称赞:“六小姐跟其他两位小姐感情可真好,就是一母同胞的也不过如此了。”
是啊,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是这并不影响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年岁相近,朝夕相伴,她们可不就是如亲姐妹一般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顾婉晴已经出嫁并且怀有身孕,今天是她出嫁,再过一段时间顾婉慧也要出嫁了呢!
想到这里,顾婉容心里感慨,不由心头一酸,眼圈红了。
“莫哭,莫哭,哭花了妆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顾婉晴走了过来:“咱们姐妹里面要论端庄大方自然数大姐姐,可是要论漂亮,非容姐儿莫属。”
她走过来,揽着顾婉容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六妹妹,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顾婉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已经梳上象征的妇人身份的抛家髻,发髻上插满了明晃晃、金闪闪的首饰,随着自己抬头低头见,步摇晃动,步摇下坠着一颗硕大的珍珠,映着她光洁如玉一般的脸庞,她的肌肤竟然比珍珠还要细腻洁白。
外面霹雳巴拉想起鞭炮声,赵家催妆的人已经到了。
小丫鬟前院后院来回跑,欢天喜地地告诉着顾婉容姐妹前院的情况。
“赵家的人已经来了……”
“六姑爷亲自来迎亲了……”
“大少爷与二少爷拦着六姑爷让他做催妆诗呢……”
“六姑爷带来的傧相连做了好几首诗……”
“六姑爷给咱们家几个少爷每个人都发了红包……”
“六姑爷进门了……”
随着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顾婉容原本平静的心情竟变得有些忐忑起来,两世为人,她可是头一回做新娘。想到赵时亲自来迎亲,她的心又变得甜甜蜜蜜的,虽然她刻意控制,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
顾婉慧与顾婉晴对视一眼,再度抹泪,太好了,赵时能亲自来迎亲,说明他身体真的没有大问题了,六妹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顾婉慧与顾婉晴一左一右扶着她:“六妹妹,六妹婿来迎亲了,你该出去给老太太还有四叔父辞行了。”
顾婉容愣了一下,才明白她们说的六妹婿是指谁。
一道帘子掀开,明堂里面乌压压挤满了人,都是顾家的亲戚女眷,顾老夫人端坐于最上方,慈爱地看着顾婉容。
“祖母,容姐儿要出嫁了”,顾婉容跪在蒲团之上,拉着顾老夫人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女眷里面,不知道有谁轻轻抽泣了一声,顾老夫人眼圈也红了。
她拉着顾婉容的手,郑重地做最后一次训导:“容姐儿,进了赵家门,便为赵家妇,侍奉舅姑,当谦逊恭顺;对待夫婿,当敬重如宾,夫刚妻柔,恩爱相因。要记住,你的一言一行,不仅代表你自己,更代表顾家女,代表赵家妇,你可明白?”
“孙女谨记祖母之言,时时刻刻不敢忘”,顾婉容说着恭恭敬敬地给顾老夫人磕了三个头,身上佩戴的首饰环佩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顾老夫人神色有些激动,有些欣慰:“好孩子,我知道你让我放心,快起来,辞辞你父亲吧!”
顾季梁坐在顾老夫人下首,从顾婉容刚进来他就觉得好像看到了妻子英娘一般,此刻,顾婉容跪在他面前,他已经眼圈都红了。
男子汉大丈夫,女儿出嫁,居然像个妇人一样红眼圈,顾老夫人见了心里直叹气。
“父亲,女儿此去,便为赵家妇,以后不能时时伴父亲左右,还望父亲注重保养,保持身体康健,女儿于赵家也可放心。”
同样是磕了三个头以谢父亲养育之恩。
顾季梁满面泪水,长女一直懂事,所以,自己对她关心甚少,她与自己不亲,甚至不愿意叫自己父亲,今天她终于改口肯叫自己一声父亲了,没想到却要出嫁了。
这一身红妆刺得他眼睛发酸,这一声父亲向锤子敲打在他的心头,他情难自抑,泪如雨下。
“容姐儿啊……”他这一张嘴,声音早就哽咽得不能听了。他站起来往前走两步,张着双臂就要扶顾婉容起来。
这于礼可不合!
大老爷一把拦住他,喜娘也眼明手快地扶起顾婉容,把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蒙在她头上,嘴里说着:“新郎官到门口,新娘子该上花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