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荣宠记(61)

“小姐,幸不辱命!”丁兴脸上的兴奋还未完全消除,他恭敬地跪在了庄明宪面前:“我将卢大人平安带回。”

庄明宪对此事有八成把握,可听到丁兴这么说,她才算真正松了一口:“人在哪里?快请卢大人进来。”

“不。”她立马道:“还是我去见卢大人吧。”

庄明宪终于见到了卢大人,跟她想象中刚正不阿、铁骨铮铮、为民请命的“冷面寒铁”不同,她见到的竟然是一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满脸酡红口说胡话的醉汉。

卢东患的是肺痨,酒性裂而激,会让肺痨加重,怎么能给他酒喝?

她当场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兴满脸尴尬无奈:“小姐,上了马车之后卢大人一直要下去,说要喝酒,不给他酒喝,他就一直嚷嚷。我怕惊动了锦衣卫,又不敢对卢大人用手段,只好给他买了酒。”

也幸好他拿了酒就安静了,否则今天的事情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都是我的不是,不知道卢大人不能喝酒。”

“这不是你的错。”庄明宪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太过严厉了:“你今天做的很好,不必自责。”

说话间卢东突然翻了个身,“呼啦”一声吐了出来。

本来身上就不干净,散发着馊味,这一吐更是臭气熏天。

谷雨拉着庄明宪,嫌弃地朝后退了两步。

吐过之后,卢东就醒了。

“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他把手一摆,摇摇晃晃、含含糊糊地嘟哝:“无所谓,管你们是谁?酒,给我酒,给我酒。”

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卢东遭受挫折后竟然是这副德行,跟她想象中不畏强权、忠贞不渝、宁死不屈的卢东毫不相同。

她紧紧抿了嘴,站着没动,气得脸都青了。

卢东见无人理会,就自己爬起来,去够桌子上放的酒壶。

庄明宪大怒,一把将酒壶打落在地,“哐当”一声之后,室内突然陷入死寂般地沉默。

这是庄明宪重生之后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救这样一个酒鬼吗?

谷雨也好,丁兴也罢,都被她身上散发的凌厉气势所迫,垂首敛目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卢东愣了一愣,然后站了起来,含糊不清:“你不给我酒,我自己去买。”

“卢大人!”丁兴立马站到了他的面前,要拦住他的去路。

“不要拦他!”庄明宪眼角眉梢都是冷意,言辞却格外锋利:“让他出去,让他走!让厉春知道他在这里,然后想尽办法弄死他!”

“让锦衣卫知道是我们救了他,然后让我们这些人都为他而死。谁让我这个好事之徒多管闲事呢,活该我被锦衣卫的人弄死!”

“让皇帝知道,他留给未来储君的肱骨之臣,是个稍遇打击就一蹶不振的懦夫、软蛋!”

一句比一句犀利,等说到最后一句,原本迷迷糊糊的卢东突然脸色大变,石破天惊般瞪大了双眼:“你、你说什么?”

他不敢置信,却大步走到庄明宪面前,眼神犀利、声音骇然地质问她:“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重要吗?”庄明宪无所畏惧与他对视,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你不是准备自暴自弃了吗?你不是不在乎了吗?你不是打算借酒消愁浑浑噩噩过日子了吗?那你还问这些做什么?”

“我们会不会死跟你有关系吗?皇上怎么想的,重要吗?”

“谁说我要自暴自弃,谁说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卢东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我……我……”

有反应!

看来他并不是真的一蹶不振了。

庄明宪再接再厉道:“你难道没感觉到胸口不适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患了肺痨?跟你关在一起的那个犯人他是肺痨患者。你每天吃的饭里,都拌的有他的痰液!”

她没好气地睥睨着卢东:“还有你的双腿,早被人用点穴法摆弄过了,现在虽然看着正常,可如果不及时救治,你很快就站不来,只能瘫痪在床,成为废人一个了!”

卢东大喝一声,像被重拳击中一般,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地坐在了地上。

第42章 相见

经过庄明宪的一番痛斥,卢东终于没有叫嚷着要离开了,他接受了庄明宪的安排,任由她给他号脉治病。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丁兴把一切布置得当,过来跟庄明宪回话:“小姐,已经按照您的安排,在几个路口、我们院子外面、里面都安排了人手了。今天晚上,我会亲自值夜,不管哪个方向有人来,咱们都能立马知道。”

人救到了,但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严峻的考验在等着她。

“好。”庄明宪道:“辛苦你了,熬过这几天就好了。”

丁兴应声而去,谷雨快步走了进来,不高兴道:“小姐,那个卢大人说要见您。”

庄明宪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才把他救回来,没想到他竟然一点知恩图报之心都没有,还要给小姐惹麻烦。

谷雨对卢东很不满。

“我不说了让他好好休息吗?”庄明宪看了一眼自鸣钟,问谷雨:“他的药泡好了吗?”

“药浴泡过了,汤药也喝了。小厮说他不愿意睡觉,非要见您不可。”

不知道自己是病人需要休息吗?就是他不休息,小姐也需要休息的呀。

天都这么晚了,亏他还是朝廷命官呢,一点礼数都不懂。

谷雨暗暗腹诽道。

庄明宪也觉得卢东事多,不是个听话的患者,可她想了想还是去见卢东了。

“恩公!”

吃了药,卢东精神好多了,见到庄明宪,他立马起身,要从床上坐起来。

庄明宪把脸一拉:“你若是想下半辈子都瘫痪在床,就尽管下来!”

卢东听了这话,脸上讪讪地,可还是道:“恩公救我一命,我怎么不行大礼?就这一次,待我拜过恩公,就待在榻上,绝不下地。”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冥顽不灵!”谷雨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泡浴用的药材是我跑了很远才买到的,花的全是我们家公子的体己银子,为了熬制药汤,保持药性不散,锅灶里的火足足八个时辰未断,感情不是你做的,所以你就可以随意糟蹋了是不是?”

她抿着嘴,绷着脸,对卢东怒目而视。

“不、不、不。”卢东慌乱赧然地摆着手:“谷雨姑娘误会了,我绝不敢糟蹋恩公的心意。既然恩公不让我下床,我不下床就是,等以后我身子康复了,再给恩公行大礼。”

梳洗沐浴之后,庄明宪终于见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跟想象中犀利疏狂的“冷面寒铁”不一样,卢东生的消瘦白净,唇上一抹胡须非常儒雅,身上完全没有锋芒毕露的冷硬。

恰恰相反,他看着很像是富贵人家的做馆先生,斯文又和气。

“恩公。”卢东不再纠缠这些细梢末节,他迫切地想知道庄明宪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