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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宠记(30)

他当时紧紧抓着她的手,请她替他保密,还说他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报答她的恩情。

他又慌又急又疼,蜷缩成一团,那么可怜。

她当然答应他了。

后来,他离开族学,跟着祖父读书,她知道他不会受欺负了,为他松了一口气。

祖父夸他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材,她比谁都高兴。

她偷偷看他,偷偷把点心放在他的屋里,就这样慢慢就放不下他了。

她一直记着他的话,他考试之前,她去求了兰泉寺的圣水给他,求了平安符给他。

他中了案首她满心欢喜地给他绣了荷包。

是很丑,她笃定他一定不会嫌弃的。

毕竟他们之间有过约定啊。

原来他早忘了,他嫌弃她,厌恶他。

“你想多了。”庄明宪冷眉冷眼,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我也不喜欢你,我庄明宪,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你少拿这种丑荷包来冤枉我,我的绣活比这好百倍千倍!”

她说着,蹲下去抓起荷包,用尽力气朝湖中丢去。

不知是不是猛然蹲下又起来的缘故,她只觉得头重脚轻、眼花耳鸣,一个不稳,从桥上摔进了湖里。

好冷!

冰凉的湖水铺天盖地灌进来,她冷的直哆嗦。

我命休矣!

耳边,是谷雨骇然尖锐的叫声。

她想,傅文,你又害死我一次。

“小姐!”谷雨惊恐地喊着庄明宪,想跟着跳下去却发现自己不会游泳。

“表少爷!”谷雨脸色煞白,瑟瑟发抖:“您救救小姐,小姐不会水,小姐额头上还有伤。”

傅文看着谷雨,又看了看湖中,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你们主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觉得庄明宪是故意落水的,一旦他下去施救,他不得不娶她。

可真真是无耻透了。

“不是的,表少爷,小姐真的不会水……”谷雨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傅文看也不再看湖中一眼,毫不留情地走了。

……

庄明宪命大,被在湖边树荫下乘凉的婆子所救。虽然没有大碍,却受了惊吓,微微有些发热,卧床养了几天,也因此错过了迎接傅老夫人。

她虽然卧床静养,人却是不无聊的,每天都有人来看她。

最先来的是大姐庄明姿,她先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落了水。又让她好好养病,不要为没接到傅老夫人担心,等她养好了身体,她会陪她去给傅老夫人请安。

接着是叶茂,不知道他身上带了什么,有清脆悦耳的声音随着他脚步的起落叮当作响。

他进门就问庄明宪身体有没有大碍,这次落水会不会引发额头上的伤口。

得知庄明宪一切无碍,他才稍稍放心:“以后如果不是必要,尽量避开那条小桥,这次万幸有人看见,若是没人看见,可怎么得了?”

他语气温柔,目光关切,让庄明宪再次恍惚。

上一世她跟叶茂有这么亲近吗?

庄明宪微微一笑:“叶表哥不必担心,这次纯属意外,下次我一定小心。”

叶茂皱了眉头,眼神严肃:“不可再有下次了。要不,以后你再过去,我陪着你吧。”

叶茂身份清贵,庄明宪可不敢使唤他,她赶紧拒绝:“不用,我以后一定小心,不会有下次了。而且这次真是不小心,是我贪玩想摘莲子吃,才会落水的。若是好好的走路,哪里就能落水里了呢?”

她出门,他跟在身边像个什么样子呢?

叶茂自知失言,脸色一热,一边把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边偷看庄明宪。

见她漂亮的脸上神色平常,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落。

过了一会,叶茂从身后拿出一个风铃,献宝似的对着庄明宪摇了摇:“我给你挂在窗前,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窗外,听听风铃。”

叶茂拿来的风铃别致新鲜,让人眼前一亮。

最上面是一个玉盘大小的圆圈,用海棠红的丝线包了,圆圈里面用明亮金线盘成网,网上结着五六个小指甲盖大小的铃铛。圆圈的下面是一排红豆大小的铃铛做成的穗儿,最下面缀着三根翠绿的孔雀翎毛。

叶茂一挂上,庄明宪就伸手去推那风铃,孔雀翎毛随着铃铛一起飘来荡气,非常好看。

叶茂见她仰着头,露出尖尖的下巴,天鹅般修长洁白的脖颈,心头一跳,赶紧把脸转向别处。

过一会,又转过来,把视线落在她盛满笑容的脸上,她专注地玩风铃,眼神清澈懵懂像个孩子。

叶茂心头一软,嘴角也绽开一个笑容:“你乖乖养病,不要出去,等你身体好了,我陪你去摘莲子,你想摘多少都行。”

庄明宪一门心思扑在风铃上,随口答道:“好呀。”

老太太进门,看了看叶茂,又看了看庄明宪,脸上就露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她笑了笑,悄悄地走了出去。

……

老太太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庄明宪吃的好,睡得足,又服用了自己开的药,她很快就康复了。

她人白胖了不少,看着漂亮又神采奕奕。

傍晚暑气减退,她去拜访傅老夫人。

李嬷嬷说傅老夫人在小佛堂诵经,没时间见她。庄明宪知道自己有个娇气爱哭小性的名声,不讨人喜欢,尤其是不讨傅老夫人喜欢,也不勉强,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告辞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傅文正朝这里来呢。

傅文目光在她脸上看了一下,冰凉又带着审视。

夫妻十年,她对傅文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不过是在审视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她真病假病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有资格管吗?

若说从前庄明宪还有伤心,经过落水事件,她对傅文就只剩下厌恶了。

这样一个冷漠、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狂妄自大之人,她连看也不想看一眼。

庄明宪心中冷笑,昂首挺胸、面无表情地从傅文面前走了过去。

李嬷嬷愣了愣,疑惑地看着傅文:“这是……”

傅文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抹轻松:“无事。”

她能放手,这样再好不过。

庄明宪刚回房,庄书良就派人请她过去给长房老太太复诊。

长房老太太板着脸,毫不掩饰自己对庄明宪的厌恶。

庄明宪不以为意,微微笑了笑。

这一次交锋长房老太太惨败而归,她不能连发泄表示不满的机会都不给她。

相较于阴阳怪气虚与委蛇,庄明宪更喜欢如今撕破脸皮的状态。

庄明宪坐下,道:“伯祖母,我给你号脉。”

长房老夫人一语不发,看着庄明宪的目光跟看仇人一样,她把手伸了出来。

庄明宪还以为她会拒绝自己复诊呢。

果然,在性命面前,脸面是不那么重要的。

她已经康复了,张老大夫开的方子也很有效,号脉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怎么张老大夫今天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