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庄明宪正色道:“你好好陪着祖母,我很快就回来。”
来的锦衣卫并不算多,也不过二十多个。庄明宪跟着其中一位首领走到门口,见停放一辆马车,她就上去了。
马车不停,一路飞奔朝皇宫行去。
跑得太快了,她只能牢牢抓着车身。
下了马车又换轿撵,马不停蹄,竟是一副火烧眉毛的着急模样。
撵车驶进了乾清宫,庄明宪就知道,她猜得没错,果然是皇帝要见她。
只是为什么呢?
乾清宫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高大伟岸的男子。
他身穿锦衣卫大红飞鱼服,雪白的脸,乌黑的发,凌厉飞扬的眉目格外扎眼。
庄明宪刚下撵车,他就过来了:“皇上病了,太医院束手无策。事发突然,没有提前跟你说,有没有吓到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绷的有些紧,寒江射月般的双眸更是紧紧盯着她的脸。
是因为皇上病了,所以他才如此紧张吗?
“是有点害怕,不过见到你就好多了。”
有陆铮在,她竟然觉得很安心,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情况呢?
庄明宪并没有多想,她稍稍压低了声音:“是不是贵人身体不适?”
见到你就好多了!
陆铮眼眸一闪,亮如暗夜的星子。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庄明宪已经走到他前面去了。
“怎么了?”庄明宪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她真漂亮。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澈明净如雨后的天空,不含一丝杂质,可以涤荡人世间所有的烦恼。
“没事。”陆铮眸中恢复了清冷:“是肺痨,很棘手,太医们开的方子无效。你有把握吗?”
“有。”庄明宪信心百倍,跃跃欲试:“肺痨我能治。”
她从来没给贵人治过病呢。
她双眼亮晶晶的,没有害怕,反而还带了几分兴奋。
陆铮一见,精神一震,顿觉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对的。
太医院无人能治,她若能妙手回春,便是天大的功劳。
“待会进去,你好好诊断。”他说着,脸上的神色愈发的郑重:“若是没把握,给我一个眼神。记住,不许逞强。”
庄明宪本来不是很紧张,被他这么一说,竟几分忐忑。
若是治不好,会不会有危险?祖母还等着自己呢。
“别怕。”陆铮似有所觉:“你是我叫进来的,我必护你周全。”
“嗯。”
事到如今,躲避也不行了,那就迎难而上吧。
庄明宪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大殿。
第66章 庆生
乾清宫里宽敞奢华, 地砖、木梁、灯盏、屏风……取材做工无一不是这世上最好最极致的。
地笼烧的温暖如春, 龙涎香扑面而来。
庄明宪继续朝前走, 只听见一声隐怒的呵斥:“小小肺痨都无法攻克,朕要尔等何用?”
庄明宪心头一颤。
能称“朕”的,只有一个皇帝罢了。
听声音他中气十足, 并没有病重的迹象啊。得了肺痨还有精神骂人?难道是刚刚发现病症?
“臣等有罪!”
十来位太医如寒蝉般跪在地上。一个个弓着腰,以头碰地。别说抬头了, 就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战战兢兢趴在地上。
空气凝滞压抑, 让人呼吸紧张,心头沉甸甸的。
帝王威严, 寻常人等哪敢逼视?
庄明宪低头走进去,跪在地上,行大礼。除了自己额头碰触在地毯上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跪的有些累了, 呼吸比刚才重了几分。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不差。
庄明宪觉得正兴帝这只老虎恐怕不是让她来治病的, 而是让她来罚跪的。
就在她想偷偷擦额头上汗水的时候,头顶传来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起来吧。”
原来正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站着了。
本以为自己来,看到的是一个躺在床上病得半死不活的正兴帝,没想到竟然是怎么个令人胆战心寒的情况。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庄明宪起身,也不敢抬头, 呆呆地站着,等待正兴帝下一步指令。
过了好一会,正兴帝压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退下吧。”
这就完了?
看来正兴帝是不想让自己治病了。
庄明宪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失落。
这可是太医们都治不好的病啊,她其实很想亲手试一试的。
太医们鱼贯而出,退到外面的大殿上继续跪着。
庄明宪跟在众太医之后退出去,心里叹气,天威难测,果然难测。
这正兴帝怎么就那么喜欢让人罚跪呢?
“停下。”陆铮站到他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庄明宪抬了抬头,有些愧疚地看着陆铮。
满京城名医何其多,虽然她小有名气,但请她治病的,大多是妇孺。很多士大夫权贵自持身份,不会请她一个小姑娘治病的。
跟那些名医比起来,她的声望差远了。进宫给皇帝治病,便是轮到明年,估计也轮不到她。
为了让她来,陆铮一定费了不少的功夫。
算起来,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她若是治好的正兴帝的病,她一定声名大噪,以后请她看病的王公贵族多不胜数,银子就会入流水般进入她的口袋。
而陆铮举荐有功,圣眷必然比之前更加优隆。
是她没用,连正兴帝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呢,就被撵走了。
陆铮这样大张旗鼓请了自己来,也是给她造势的意思,她却灰溜溜地走了,陆铮的脸上恐怕也挂不住。
她眨了眨眼,用眼神告诉陆铮,自己对不住他,辜负了他的信赖。
陆铮没有眨眼,只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一向凌厉平静的眼中竟然有几分无奈包容。
“这就是你请来的妙手女公子?”
正兴帝冷哼了一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看上去挺聪明的。”
庄明宪呆住!
正兴帝这是骂她呢。
看上去挺聪明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呆傻!
庄明宪憋了一口气,明明是正兴帝自己胡乱发号施令好吧,怎么能怨她。
到底要不要她治病啊。
“皇上。”陆铮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您天威难测,令人折服。”
“你不必替她说好话。”正兴帝很不以为然:“这小妮子怕是跟静乐差不多,让她回去吧。朕的病,朕自己心里清楚,便真是肺痨,朕也认了。”
庄明宪耳中轰隆隆作响。
静乐公主是正兴帝活着的唯一的女儿,五岁那年发高烧,烧坏了脑子,成了痴傻儿。
她进一趟宫,什么都没做,倒得了一个痴傻的名头,还是正兴帝金口玉言御赐的。以后谁还敢请她治病?
太过份了!
不行,她绝不能任由皇帝这么污蔑她。
庄明宪大怒,猛然抬起头直视着正兴帝:“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身体不适,该积极就医,而不是讳疾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