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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GL)(63)+番外

裴枢一巴掌拍在了苗宛彤受了伤的肋骨上,疼得苗宛彤倒吸了一口气, 手下力道一失, 直直地掉了下去,砸在床榻上发出“咚”的一声。

姜云低头, 半句话也不说又去握上了苗宛彤的手腕。

“你两只手断了,伤筋动骨百来天,你休养好了便可以走。”

苗宛彤斜眼看了姜云一眼:“多谢。”

裴松吓了一跳,想开口却被姜云压了下去:“小松, 你去帮我将外面的药拿进来,小枢你也去帮着。”

“师父……”裴枢有些不放心,却见姜云无所谓的样子,大抵是有把握的,便不再纠缠,跟着裴松一道出了房间。

“还记得人么?”

苗宛彤眨了眨眼睛:“记得,云姑娘。”

“那两个孩子呢?”

“裴松是我徒弟,裴枢是你徒弟。”

姜云点头,脑子没坏,就是这脾性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她也不再纠结,等到裴松将药拿进来后,两个孩子又出了房间。姜云将苗宛彤的衣裳解开,而后小心地给苗宛彤上着药,她想要再放轻些,可苗宛彤身上的伤太多了,很多伤已经结了痂,就是胸下的肋骨没好全,被剑戳了一个洞的,或是被手掌劈得骨头碎掉的,都没好全。

姜云在指尖沾了点药,小心仔细地慢慢涂,而苗宛彤却直直地盯着床幔,姜云不问她便不曾说话,什么也不说,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是一种莫名的尴尬。

“我睡了……有多久了?”苗宛彤的声音有些沙哑,许是长久以来没有开口说话的缘故,嘴唇有些干,泛着一层干燥的皮,眼睛还是滴溜溜地看着顶上,没有转头。

姜云将药给她擦好,又仔细地将衣裳给她拢上系好,然后去给她倒了一杯水:“两个月了。你先抿一口水莫要多喝,一会小松会将药给你拿进来,将药喝完。”

苗宛彤侧头,正好能看到姜云半扶半挪地移到了桌案边,倒了一杯水,又慢慢地挪了回来,她看了眼姜云的腿,膝盖处微弯,走路时没有打直,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缓慢地将一杯水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好像想起了自己赶过去时,姜云的腿泡在泛着绿的池子里,身上也尽是伤,随即眉头拧了拧,喝了口水,听姜云的话只是稍稍润了润。

“腿还能好吗?”

姜云愣了一下,接过她的杯子,而后挪到了桌案边,扶着桌子缓慢地坐了下去,然后拿过一侧的小毯子给自己的膝盖处盖上,将面前的药罐都拿过来慢慢地捣鼓。

“能好,就是时日得长一些。”

两人便不再开口说话了,苗宛彤侧着头看了会姜云,总觉得好似有些话该说,但又不知从哪儿说起,半晌后她又躺回了床榻上,眯起了眼睛。

“破而后立。”什么意思呢?单宗义命颜采他们带过来的五灵谱,全册白纸,只有“破而后立”这四个字,当真就是为了糊弄别人的?饶是如此,当年还那么小的时候,苗景龙怎么单单将这四个字教得那么清楚,还让一定得记着。

可这四个字,跟绝世武功,无边疆土有什么关系?

人人拼死追逐的怎么可能仅是书册上的四个字而已,死的伤的残的,哪个不是拼着老命过来跟苗宛彤要这东西,她不愿被杀,就只得反抗,到头来呢?一身功夫没了,手也断了俩。

裴松敲门后推门而入,将药放在了桌案上,探头探脑地想去看看苗宛彤的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小枢呢?”

裴松回头向着外面看了一眼,抿了抿唇角:“在外面收捡药材呢。”

阿枢气疯了呢,好不容易捡了苗宛彤一条命回来,可怎么一清醒就直接冲着姜云动手呢?若不是见苗宛彤身上还带着旧伤,裴枢怕是会再多给苗宛彤几巴掌。他实在有些气不过,姜云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身子都还没调养好呢,一直在照顾着苗宛彤,可怎么一醒过来就翻脸不认人了呢,以前这两位师父好得可以同睡一榻的啊。

他又想方设法为苗宛彤开脱,许是刚刚醒过来还没能太清醒,将姜云识成了自己的敌人。

然而他又不愿意再进屋去,心思敏感,总感觉着,苗小师父,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你将药拿给你师父喝了。”

裴松听话地将药拿过去给苗宛彤,扶着苗宛彤半卧了起来,小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舀。苗宛彤受不了这墨迹的伺候,刚想自己抬手将碗接过来,手腕一动,锥心刺骨地疼,疼得她将眉心蹙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竟是比刚刚对姜云出手时还疼。

姜云回过头来看她,指了指她那两只残废的手:“没伤及筋脉,再多养些日子,你莫要多使用这两只手,便会好得快。”

苗宛彤示意裴松将药一口气给她灌下去,裴松听话地将药咕噜给她灌了下去,苗宛彤这才拧着眉心长叹一口气:“那我身上的内力……”

“你苗家心法与清心诀各剩一层,这个我没法帮你。”姜云说完又背对着苗宛彤,苗宛彤亦再看不到姜云的神色,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瞥了眼姜云,而后无所谓般没再问下去。

姜云却背对着她红了眼眶。

如果不是自己,苗宛彤不会这般束手束脚。

她的功夫虽然没有殷岘那般阴毒,也没有殷岘那般繁杂厉害,可是那一身轻功是别人怎么也追不上的,若不是拖了一个自己,还拖了两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有断手之事,又怎么可能将功夫损得只剩两层。

习武之人,最靠的住的,并非是自己的身边人,而是自己的这一身功夫。有功夫傍身,哪怕是一个三脚猫的功夫,也不容小觑,至少不会受平常人的欺负。像苗宛彤这样的,功夫到了一定的境界,不说能济身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中去,即便一个女儿家,也是值得骄傲的。

她不与自己说话,是心里有气不想搭理自己。

姜云默默地锤着药瓶子,心里喃喃,这以后说好的天南地北,怕是不会再带自己去了。

随后暗暗地恼着自己,早就成了人家的累赘,难不成还想拖着苗宛彤不撒手么?

姜云一向不怕死,觉着自己虽不如别人,但好在有一手毒,苗宛彤当时也有好几次栽在自己的手里。可出了这间小木屋,她才知道,从前那都是苗宛彤迁就着自己,真想不动声色地要自己的命,也只是一瞬间抽刀的事情。而她引以为傲的毒,毒不死比她更为阴毒的殷岘,也药不了内力俱失的苗宛彤,甚至连自己的一双腿,也许都不能好得全。

要来何用?

裴松喂完苗宛彤的药后就出了小木屋,与裴枢并排坐在院子里,裴枢理着姜云吩咐他采的药,侧头看了眼裴松。

“那不是苗师父。”

裴松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裴枢,愕然问道:“她记得……”

“她记得我们,但是她不是苗师父,苗师父不会以杀人的眼光看小师父。”裴枢没说下去,他想说苗宛彤看姜云的眼睛里有星星,就是没有恼没有怒,更不会有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