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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日和风(119)

阿夜笑笑,和司机随口聊了几句,等前面一个路口,实在走不通,司机都不好意思了,对她说:“姑娘,要不你下去走吧,这堵着心里着急,还浪费钱!”

于是阿夜付了车前,下车准备走到棉纺厂。

还是那条熟悉的小路,她晃悠着,发现,虽然附近建筑在变,这条路却还是从前的样子。

狭窄,潮湿,死角堆着生活垃圾。

她沿这条路走着,天气不好,没到六点钟,头顶就像蒙了一层抹布,让人透不过气。

阿夜小步慢走,恍惚中,听到身后有声音,她下意识加快脚步,等到了前面一个拐角,她走进去,再回头,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堵他,愣在原地,半晌才平稳下来,定定地看着她,两个人竟都没有说话。

直到后来,阿夜猛地抽起身后的木棍向他砸去!那人慌忙去躲,哀嚎大叫!

阿夜每一次挥手都用足了力气,可是没有一下打在他身上,她只是用尽力气发泄,到后来,她疲惫地扔掉木棍,大哭起来——

男人慌了,不管她还打不打他,只管上前一把抱住她……

太熟悉了。

他的力度,他身上的味道,甚至他呼吸的频率……她每日都在脑海中重复播放无数遍,将属于他的一切都印刻在骨子里,发泄之后她头昏脑胀,目眩神伤,一时想,是不是幻觉错认了人,一时想,不对,就是他!

看,果然是他!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他已经在身后了?

可能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因为她知道,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她摸着心口,此刻泪眼朦胧,却也不敢抬头看他,不知是喜是悲,是怒是怨,所有的情绪都化作眼泪汹涌而至——

这哭声惊天动地,将陈佳煦也吓了一跳,他无法动弹,只这样抱着她。

无数个夜晚,他都在期盼着这一刻,他心想,哭吧,打吧,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甘心忍受,因为我知道,这些日子里,你所受的苦难煎熬一定比不我的少……

楼上听到动静的住户开窗看,见这两人相拥在一起,以为是小情侣吵架,骂了句:“吵架回家吵!扰民啊!”

阿夜顿时停住哭声,她借力将他推开,转身就走。

第89章 .收场

陈佳煦一路追随,她一路奔跑,等跑到棉纺厂,站在曾经住过的那栋楼下之后,她才想起来,那间屋子早就被房东收回去租给了别人……

她回来这里能做什么?

原本是想来收拾回忆的,可是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出现了,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突然出现——她乱了,再来这里要做什么?

陈佳煦在她身后,忽然抓住她的腕子:“走,上楼。”

阿夜愣了愣,脸上还有没干的眼泪,上了一层之后她才压着声音说:“上去干什么?那个房间早有别人住了!”

陈佳煦却没停,直接带她到了门口,然后,他掏出来一串钥匙,开门。

阿夜看得目瞪口呆。

房间门被打开,里面没有人探出头来问他们是谁,也没有人破口大骂他们私闯民宅。

陈佳煦带她进来,阿夜呆呆地看着房间里的所有摆设,竟和当年的模样一样……

很明显,有些家具新的,可是样式却和从前的一样,阿夜立刻明白这是陈佳煦的杰作,也是难为他又找了和老家具一模一样的家具,只为了复制从前……

阿夜眼泪更多,不能遏止的,哭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人长了年纪,应是越来越懂得应对变故,可是她却在他面前一点不能克制,好像这中间的三年从来没有失去过,他和她,还是初识的模样……

在这件小屋子里,陈佳煦长手长脚顶天立地,站在她前面,轻易就将她包围了,到这个时候,他说:“对不起……阿夜……”

这句话,无数次绕在嘴边,此刻吐出,带着歉疚,也带着欣喜。

阿夜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她咬住唇,男人低头,听她停止哭声,分外冷静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有几天了……”

阿夜看向他:“有几天了?”

陈佳煦害怕她还生气,急忙解释:“你听我说,我三号到东城,姑妈走的前一天,第二天姑父车祸,我送他去医院,然后处理姑妈的葬礼。对不起阿夜,我……隐瞒你的原因是我想先把小兰找到,这几天,我一直住在这里,等你回来……”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我应该主动出现……

阿夜眼底泪光颤动:“你说,你送你姑父去医院?”

他点头。

“那个人真的是你……”

陈佳煦愣住:“哪个人?”

阿夜什么都没说,她额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我果然没有认错人,那个人是你,那个人真的是你……

事后阿夜才知道,余康业车祸的时候,陈佳煦是去接他,就坐在后面的一辆车,幸而没有受伤。那之后,陈迅的葬礼全由陈佳煦主持,焦头烂额。

那日见了黄石山之后,陈佳煦就从葬礼现场出来,他是眼看着她离开的。姑妈的葬礼刚刚结束,他本来要应付记者,可是他不忍心她就这样离开,于是追上,在那个狭窄的胡同里再与她“狭路相逢”……

他真的找到小兰了,阿夜以为小兰再也不会回来,可是陈佳煦找到她了。她从黄石山口中得知,他回到东城看过陈迅最后一面之后,就让黄石山到棉纺厂把这个房子买下来,然后照着原本的模样将屋子恢复,又小范围地发了寻猫启示。

幸好猫这些年念旧,一直在这附近活动,有人看到,指了大概位置,陈佳煦等了几天,终于找到小兰。

他没有带它回来,而是每日将猫粮放在她常去的地方,头一日放,第二天空了,知道它过得不错,他就安心了。

伤感喜悦之后,阿夜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陈佳煦这段时间都去了哪儿,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一整个晚上,阿夜都在听他讲这三年的经历。

他描述的平淡而缓慢,从在四院接受治疗,到他出国在国外的疗养院住了半年,再到出院之后,他与在美国的朋友会和,加入他们的公司……

他说的没有一丝波澜,可是后来从黄石山口中,阿夜得知,陈佳煦这几年根本没有他讲得这样简单。

精神病院的一年半治疗,几乎将他逼迫到崩溃的边缘。他的病情在药物的控制下得到稳定,可是在出院后的一年内,他几乎每天都是靠吃药才能入睡……这样随之带来的后遗症就是记忆里减退,行动迟缓,性情冷漠。药物之外,更多的就是意志力。

他在归国前拼命训练自己的反应力,全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为的就是能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黄石上对她说:“你以为他不想回来见你吗?他都快想疯了!那些年他在治疗室每次都被穿上束缚衣,我见过两次,太可怕了……我也知道,他不想让你看到他那个样子,所以我没告诉你我跟他一直有联系,到最后干脆也消失让你找不到……良夜,他真的变得很多,你会发现的,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可是他还是你的陈佳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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