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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妆词(94)

骚乱一片,宫娥宫奴们手忙脚乱,仿佛天踏下来一般,几位太医混在其中,被好几人拉着往女皇寝室里跑去,有些宫奴甚至连鞋都踩掉了,都来不及捡。

“到底怎么回事?”芝慧刚想跟着进入寝宫,她身为殿前宫娥,自是不能长时间离开女皇,可就在她准备跟着太医进入房内时,突然被人拉住,接着不得不与那人一起,躲进了角落里。

“你……谁啊……”惊得一个回头,芝慧拍着胸口,望着身后一身素衣的女子,大呼了一口气,不禁埋怨道:“是你啊,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里,赶紧找个地方躲躲,要是给岩君的人看到你在这里,你就危险了。”

“女皇怎么样?”綪染躲在芝慧身后,藏在阴暗里,不时眯着眼睛看向芝慧周围来往的人。

“中毒了……”想想之前在大殿上的混乱,芝慧摇摇头道。

“谁下的毒?”綪染用芝慧的肩膀把自己的脸挡住,然后侧过身,低低的问道。

“不知道啊,明明……明明太女的仙丹还没服下……这……这……怎么会呢,吃的、喝的可都是试用过的,没毒啊……”芝慧一脸愁容的嘀咕着,心里七上八下的,毕竟若是女皇这次真的不小心去了,那么陪葬的,第一个就是她和芝兰。

“那女皇中毒的时候,是什么情况?”綪染不敢肯定这次是文湘的杰作,所以只能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找芝慧问问情况,才能决定下面一步该怎么走。

“哎,之前太女请陛下吃什么仙丹,陛下犹豫了,后面又折腾出什么二皇女兵压烟都,两方便争吵了起来,结果太女硬是当着众位来使的面,让陛下选择,吃还是不吃,其实也就是在试探陛下对她的信任,若是陛下不吃,恐怕……日后的烦心事就更多了……”芝慧跟着女皇也有不短的时间了,曾经经常来往与各个皇女之间,所以时至今日,她对于女皇,也多了几分同情,老来无女孝顺也就罢了,居然还下毒至其死地,太残忍了……

“然后呢?”大概什么情形,羽大概也说了些,二皇女偷偷带兵进京,也是文湘让人透露出去的,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烟后的主意。要知道,如今两虎相争,得力的可不止火晗霜。

“然后陛下就喝了口酒,结果……就突然倒下了……嘴唇乌青乌青的……”芝慧想起殿上惊心动魄的一刻,不由得又拍了拍胸口,余惊未消的说道。

“来使们呢?”綪染思考了一下,又问道。

“被太女扣下了,寿宴还没正式开宴就被迫停止了。”芝慧有些迷惑的看向綪染,不明白她管那些外人做什么。

“那些来使什么表情?”綪染本来不想再问了,但心里总有些疙瘩想要解开,可思来想去,就是找不到头绪。

“似乎大部分小国的来使,都比较紧张,只有金赤国与凤寥国的两位,不慌不忙的,都是自愿留下的,说是清者自清。”芝慧想到殿上那些个想要逃跑,或者叫嚣的小国使者,不由鄙夷道。

“是嘛……”

“芝慧宫娥,芝慧宫娥在哪里?”

“喂!我马上就来!”

就在綪染一时恍惚之时,远处似乎有太医院的人呼喊了起来,芝慧赶忙回身将綪染往黑暗里推,接着紧张的小声叮嘱道:“你可千万要小心,如今陛下一倒,岩君与太女肯定闹得更凶,你没女皇庇佑,要多加小心啊。”

綪染知她好心,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往更远的角落走去,而没等她走个几步,一个黑影马上随后跟上,紧紧的护在她身后。

“你别担心,岩君以为我早死了,太女的人又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何况,我没那么不小心。”綪染没回头,只是用布帕掩住口,闷闷的说道。

“小姐这么冒然出来,不明智。”一身黑衣的羽,护着綪染一路往灼天宫最里的偏院去,现在女皇的寝宫,俨然是不能待了。

“难道让我一直待在男子的换衣室吗?真想不到,原来太祖女皇,不但喜好私会情人,还爱偷窥男子,啧啧……难怪这灼烟国,没过几代,就要完了。”綪染幸灾乐祸的笑着,想想自己从地道里爬出来的窘像,又不觉有些愤慨。

“可是这里眼线众多……”

“是是,你都说过了,芝慧也说过了,不过,我到认为,就算发现也没什么不好,何况我还活着的事情,岩君迟早都会知道的。”綪染出声打断道,接着又问:“你去看了那些来使吗?有什么想法?”

“都很镇定,而且身边跟着的,也都不是凡夫俗子。”羽在去找綪染之前,就已经跑过一趟,大使们的行动,她也调查的相当仔细了。

“哦?听说金赤国和凤寥国两位,尤为镇定啊。”綪染把刚刚从芝慧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正是,很有大家之风,不过……”这次并没有人打断羽,反倒是羽,话到嘴边,犹豫了。

“说。”一字而出,却不容置疑。

“金赤国那位使节,似乎带着男眷。”羽斟酌了一下,看向綪染的背影。

“然后?”綪染哈了口白雾,继续往前走。

“似乎……恩……似乎那人叫弥昇……”羽吞吞吐吐了一阵,还是忍不住说了。

綪染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平淡回道:“那又如何?这年头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

“恩……话虽如此,但是……他长得和少爷……”

“行了,不论他是与不是,都与我再无瓜葛,我已经有允儿了,这辈子,也只会、只能有他,你明白吗?”綪染再次打断羽,这次的口气,却颇为无奈,也有几分惆怅,她不是没被这个消息所撼动,也不是内心真的已经对那个遥远的梦毫无感觉了,但清醒如她,又怎会再为了一个梦,而放弃已在怀中的美好呢……她不会,也不能……因为她是綪染,是允瑶的妻主。

“明白了……”低低的,带着些许不信任,羽不再说话,两人又是一前一后,往那角落的房屋走去。

夜已深沉,郊外的街道上早已无人,街口偶尔传来不远处二狗子肉包铺家养的犬,被路边的野猫惊动,而发出的吠叫声。雪已停了几日,路边房屋的瓦顶上,也慢慢的开始滴下雪水,沾湿了土墙,也沾湿了满地。

路边已被人踩脏的积雪,软趴趴的堆在一旁,不停流出“泪”来,早已干枯到发黄的杂草,穿插在雪堆里,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有些还挂着不知哪里飘来的棉絮。

顺着这条小路,直到尽头,是一家不大的小院,院门年久失修,红漆都掉了颜色,门槛上凹凸不平,泛着湿潮的黑棕色,门内那块垫脚石,也早已被磨的光滑崭亮。院内只有一张条形的长凳,一把铁锹,一把笤帚,一张似乎是不要了的床板,以及满地的冬季大白菜和挂在空中的腊肉香肠。

环顾一圈,这个不大的院子里,一共有4间屋子,一间杂货屋,里面乱七八糟堆了些谷物,药材,一间是厨房,此时里面正传来一阵阵浓郁的药味,一堆药渣倒在门外的盆子里,似乎是刚刚用完的,沿着厨房向朝南,是两间卧室,卧室的窗户纸已经破了,然后又被人用随意的年画贴补了起来,其中一间里面隐隐透着烛光,里面的人似乎还未睡。两间卧室对面的菜地旁,则是一间搭得算不得是房子的茅房,可却没有丝毫异味,反而干干净净,散发着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