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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帝鸿(66)+番外

“……”常羲猛然抬头,目眦欲裂道:“帝鸿,你是在折辱我吗?”

九婴在旁啧啧称奇道:“他与你明争暗斗多年,帝鸿,你竟没有一点感觉?”

我恍然:“他当年那些个莫名其妙的小打小闹,原来不是因为公文改多了太忙,才闹别扭生了怨气?”

常羲:……

“你这样可怜,我都不忍杀你了。”九婴颇同情地拍了拍常羲的肩,眉眼间的幸灾乐祸却几乎要漫溢出来:“帝鸿也算是阴谋诡计的祖宗,你那一点伎俩,实在不该拿到他眼前去看的。”

常羲色厉内荏地冷笑一声,开口道:“即便如此,这回你们也算是败了。我已经拖住了你们,而浮游为了照看阵法,也不在这里。这点时间,足够帝晨带颛顼离开。”

“你可知计谋的最高层次是什么?”我道:“那便是你们明明已经猜出了它的内容,却还是乖乖被骗了。”

常羲呼吸一滞:“你……难道?”

“不错,浮游无须等在城外,因为那火根本不是我本源所化。”我缓缓道:“恶人的身份实在好用,我这么说了,你们便都信了。从刚刚的表现来看,帝晨已经失了与我一战之力,浮游胜过他绰绰有余。想必现在,颛顼已然落到了我们的手中。”

“……不愧是你。”常羲错愕之后,轻轻笑起来:“你原来什么都想到了,只可惜啊,即便到了这一步,你也未必能找到颛顼。”

我微微挑眉,听常羲继续说道:“因为即便颛顼就在你面前,你也决计猜不到那就是他的真身。”

☆、第52章

他说的如此确定,看来颛顼确实将自己塞进了什么难以想象的东西里面。此事我早就料到,所以并不惊讶,因此只道了一声“是么”,便打算去找浮游。

然而常羲见我如此,不知为何却忽然激动起来,胸口剧烈地上下浮动,双目赤红道:“帝鸿,你到如今也还不肯将我放在眼里吗?”

因为心情还算不错,我便停下脚步,将视线重新投向他,颇无所谓地开口:“何出此言?”

“哈哈哈哈,何出此言……”常羲猛然推开搀扶他的玉衣,仰天长笑了几声,一字一顿地涩然说道:“帝鸿,若换成是颛顼,你会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就放过他么?你不杀了我,就表示我的死活对你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

这话讲得倒也没错,我稍沉吟了片刻,听见一旁九婴发出看好戏的嗤笑。

下一刻,常羲便惨淡着脸色扑了过来,不偏不倚地倒在了我的脚下,声嘶力竭地吼道:“帝鸿,杀了我!不能胜你,那我至少也死在你的手上!”

他的脸色灰白,玉衣的脸色却更加灰白。大概是因为常羲这引颈受戮、一心求死的模样,颇惊世,颇骇俗,所以在场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只好道:“我已应了玉衣不杀你,便决计不会食言。”

“那个女人又懂些什么——”常羲厉声大笑起来,抓着我的衣袖摸索过来,执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弯起嘴角显出略略陶醉的样子,微笑着开口道:“帝鸿,动手吧。”

不知为何身后起了些鸡皮疙瘩,我难得有些迟疑。

玉衣脸色愈发灰败,瞪着我的眼神十分古怪,古怪中有些愤懑,愤懑中还有幽怨。与此同时,九婴在旁悠悠然开口叹道:“因爱生恨,可怜啊可怜。”

众人顿时又静了一静。

常羲却还攥着我的手腕,心无旁骛地看着我的眼睛,兀自道:“杀了我,这六合之中,我只愿死在你一人手上。”

玉衣眼角终于渗出泪水来,忍不住一下扑到了常羲身上,哭喊道:“不,我不要你死!”

常羲道:“不,我一定要死!”

玉衣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死?”

常羲道:“你管我为什么一定要死?”

玉衣道:“你管我管你为什么一定要死?”

我:…………

他二人真是在用生命谈情说爱。

对话没完没了地继续了下去。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身上吊着两个拉拉扯扯的人,我感到很无奈。

微微叹了口气,我终于开口道:“常羲,到此为止如何?这时间,想必也拖延得差不多了。”

常羲的身体顿时一僵。

“做出这一场闹剧,想必是为了让我不能过早与浮游汇合。”

顿了顿,我云淡风轻地继续开口道:“可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帝晨的法力已经大不如前,浮游应当能够轻而易举地自他手上夺过颛顼……那么,颛顼到底想做的事情,你可否为我解释一二?”

常羲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有力气轻轻地笑了一声,回答道:“不愧是你。可即便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出口的。这一辈子,我总要胜你一次,哪怕是借别人的手呢?”

我微微挑眉,正要继续追问,就听到稍远处一个孩童的声音传来,抬眼看去,却是已经死了的才雨。

“帝鸿,能否请你不要再为难他了?你要找的,毕竟也只有我一个罢了。”

“……颛顼。”我半眯起眼睛,随即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开口道:“未曾想到,你竟还留有使用幻术构筑出身形的气力。”

化成才雨样貌的颛顼身后跟着帝晨和浮游。浮游手中拿着一块材质上佳的温润玉石,眼中却有些迟疑。

颛顼回头看了他二人一眼,摇了摇头道:“不过打肿脸充胖子,咬牙撑着罢了。我的魂魄本体已经落在了浮游手里,你们什么时候想杀我都不甚要紧。”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将视线投向九婴,轻笑道:“帝鸿,是你胜了。可我死了,你却毫发无损,这恐怕不是某人希望见到的结局。”

“此言很是有理。”我跟着转向九婴,淡淡道:“你觉得如何?”

九婴阴阴柔柔地歪头笑起来,拍了拍手道:“我自然是想坐山观虎斗,你们若不能两败俱伤,我会很为难。”

伴随他的拍手声,数千人执剑从角落中钻了出来。那些剑均非凡品,原本是为了对付颛顼的,此刻却全指向了我。

“你与颛顼此刻都无援兵。”九婴笑道:“不如就一同死在这里,也算做个伴,如何?”

帝晨曾对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愤世嫉俗之人,或许自小受人冷眼相看,才会全身竖满刺变得面目可憎;贪财俗气之人,或许曾经身无分文在市井中打滚求生,才会不知不觉中染了一身市侩凉薄之气。哪怕是真真正正罪大恶极之人,若看着他从小到大,一步步长成现今的模样,或许都只会心生怜悯。所以这世上没有不能谅解之事,没有不能原谅之人。

然而话虽如此,我归根结底,却其实也不过一介凡人,当不了他所说的圣人。既是凡人,那便只好从自己的立场看人,以自己的好恶行事。

不论有何理由,选择了与我敌对,那就只好请他们付出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