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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男神,她也很绝望啊(99)

许多人往往忽视了这一点——现代文明的先进不仅仅体现在科学技术上,也体现在社会制度上。

林可觉得这些东西司空见惯,因而不以为意。然而养老金和保险在这个时代,却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

孟昶青猛地停住脚步,瞳孔微缩。

他在大楚中枢摸爬滚打许多年,比林可更能体会这条制度的可怕之处。兵士们每月需要上缴一定金额的银子投入到各项“保险”中去,别人吃空饷喝兵血,辛辛苦苦才能捞到几个钱,林可轻描淡写就省下了一大笔军费的开支,云阳上下却还要对她感恩戴德。与此同时,由于“保险制度”只在云阳内部施行,只有云阳一直屹立不倒,士兵才能拿到林可许诺的回报,这充分保障了麾下军队的忠诚度。不但如此,倘若深挖细想下去,其中微妙的不可言之处还有许多……

王者御制,以利诱之,以情动之,恐怕由此开始,云阳会逐渐成为一个“国中之国”。

死死地盯住林可,孟昶青开口:“这些,都是你在方才一瞬间想出来的?”

意识到他情绪的突然变化,林可愣了愣,随即微微皱眉,下意识地隐藏起穿越这个最大的秘密:“……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怎么了?”

她整个人明显紧绷起来。

一开始的震惊与战栗的感觉远去,注意到林可显而易见的防备,孟昶青呼吸瞬时一窒。

“阿可,我不准备打探什么,只是……”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他顿了顿,方才缓缓说道:“你的想法很好。不过任何制度的关键都在于人,商鞅立木建信,方有强秦一统六国。空口白话不能取信于人,或许你可以先挑几个人,小范围地施行‘养老金’与‘保险’制,等效果出来了,再逐步推广为好。”

“你说得不错。”林可满怀疑虑地打量了他一会,半晌后才接话道:“其实归根结底,还是需要钱。只是彭屿一战,直接的收益算起来,其实不过就是张友德的那几船货物,然而其中多是些新奇却无用的东西。我看了大哥理出来的清单,里面居然还有一船仓的香蕉。”

在赚钱一事上,云阳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第二年大概就会有不少进项,但就目前而来,林可比出兵彭屿前恐怕还要穷上那么一点。

此时此刻,能直接变现的船货就格外重要。林可坑了张友德一把,小尾老看来却也未必就有多么厚道。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谢中奇借着他总督公子的余威,总算是找到门道卖了出去。唯有这香蕉……

“香蕉?”

孟昶青回忆了一下:“你是指那些弯月形状的青色果子?”

“那是没熟,变黄了就能吃。大概是小尾老从南洋鼓捣来的,大楚和北齐都没有,物以稀为贵,我本以为能卖上点价钱,谁能想到会砸在手里?”

林可愤愤地抱怨道:“香蕉味道明明很不错啊,可我找了好些人试吃,都说有股怪味,糊糊的吃着不习惯。许三子还说吃了泛恶心,放屁,甜甜的软软的又有营养,哪里恶心了?!”

孟昶青笑了笑,开口问道:“很难卖出去?”

“卖得太便宜了,总觉得吃亏,还不如给云阳军上下加餐呢。”

林可皱眉道:“我得想个法子,做个广告什么的——”

沉思片刻,她忽然就是灵光一闪:“姓孟的,你看看香蕉熟了之后,那形状,那色泽……”

孟昶青:?

林可:“香蕉,它壮阳!”

孟昶青:…………

“你别不信,以形补形你听过么?”

林可一本正经地说道:“香蕉也被称之为阳果,当年徐福给始皇帝寻找不老药,率领船队到了祖州,拿到长生不老药后本想回转,却在仙人的热情招待下吃下阳果。徐福自此沉迷享乐,夜御数女,如此过了一个甲子,他才从**中惊觉。万恶淫为首,用心不专,徐福终于没能通过仙人的考验。那时他已年近双稀,无力跨海将不老药带回大秦,临死时慨然嗟叹,‘阳果误我,嗟乎,我有负始皇帝之托’!”

“香蕉有这般功效?”

孟昶青将信将疑:“……恕我孤陋寡闻,不知这徐福之事究竟出自何典?”

“哦。”

林可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刚编的。”

孟昶青:…………

“自古以来,壮阳的东西最是好卖不过。小蓝药丸赚了多少钱啊。”

林奸商半眯起眼睛:“等到广告打响了,香…不,阳果我就走高端路线,卖一两银子一根。反正阳果耐贮存,我囤着一点点卖,不信价格提不起来。”

这厚颜无耻的劲儿让孟昶青也不由沉默了一下。

然而片刻后,孟奸商就跟上了节奏:“若是这样,一两还是太便宜了。”

他兴味盎然地弯起唇角,想了想开口说道:“你派人把阳果运一些到京城,我让姨母择日进献给天子。若是运气够好,连延迟出兵的事情都能顺利许多。”

两人狼狈为奸、臭味相投,分分钟让香蕉摇身一变,成了十两银子一根的“蓬莱阳果”。

林可意犹未尽,还想拉着孟昶青谈谈船舱里那十个八个形容诡谲、奇形怪状的木头雕像,一看天色,嘴边的赚钱大计却又都咽了回去。

“时间有些晚了,再不上路,你今天路上怕是赶不到最近的驿站。”

送别成了开会,总觉得少说了些什么,她顿了顿没想起来,便只是笑着道:“你先走吧,回头我遣人将香蕉装个一车运到京城去。”

孟昶青于是面带微笑地点头,站在原地,看林可毫不犹豫地转身,背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离别愁绪戛然而止,孟昶青收回视线,仰头看旷远的天光云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似是有些怅然,又不由有些感慨。

说是送别,从头到尾,林可想东想西就是没有一句提到他——大抵因为,他实在不算是个东西。如朝上某些大人所言,十恶不赦、罪不容诛、诡计多端、衣冠禽兽,字字句句都能往他头上套。谁能想得到,有一天,他竟也会人模狗样地喜欢上一个人。

……只是那人却不喜欢他。

回想初见时自己的作为,孟昶青心平气和地评价了一个“该”字,自嘲地笑笑,理了理衣服打算赶自己的路。

然而行了几步,身后却隐约传来林可的喊声。

他讶然回头,发现林可竟转了回来,正冲他使劲地挥手。距离太远,话语被寒风扯碎,只能听到“一路顺风”之类的简单字眼。明亮的阳光下,林可鲜活而霸道地闯进他的眼帘,仿佛黑暗中一簇乍起的火花。

林可对此一无所觉,仍是笑容灿烂、坦坦荡荡地朝他挥手。她方才走了一半路,猛地想起来自己分明是来送别的,不说折柳相送,离别之际,总该互道一句珍重,便又转头追了上来,只是见孟昶青走得远了,索性便寻了个山包,遥遥地喊上几声,勉强算是意思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