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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色(25)+前传

在他的葬礼上我并不是那麽难过,那时还无法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如今,却随著时间的流逝,心越来越痛。

我不信他走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清楚他……还不知道他永远轻松的外表下隐藏著什麽样的真实……就……和他永别了…………

……连最後一句话……都没能说上……

为什麽会这样…………

门口传来响动,大哥回来了。

他今天去参加林栗的终审。

我走过去帮他脱下大衣挂到架子上,感觉到门缝里钻进一阵阵刺骨的冷风。现在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记得不久前的新年聚餐时,全家还在一起说笑,谁能想到短短一个月,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大哥说,因为林栗并没有直接造成二哥的死亡,只是判了无期,而且以後一定很可能会减刑,之後我们都会非常危险,他随时会回来继续报复。

我听在心里,却已经没有心思在意,随便点了点头。

“吃饭吧。”

“我明天开始要继续上班了,你一个人在家要紧吗?”他问我。

“没事,之前也不都是一个人吗?最大的仇家还关在牢里呢!”我笑了笑,却还是赶不走房间里阴郁的气氛。

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心情好好说些话,之前的生活,实在太乱了。

我们没有追究小鹿的责任,她受的打击已经太大,我们家失去了儿子和未来的孙子,她同样失去了爱人和未来的孩子,并且是她亲手杀死了他们。

谁被伤害的更多,已经没有一个标准,不能再互相指责了,而我们和鹿家的联系,之後也一直没有断过,家里人似乎觉得亏欠了她,不忍心就这样和她,还有她的家庭,断绝往来。

至於尧尧,我很忙,他也很忙,那天在葬礼上,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搂了我一下,之後就再没见过面,也没有任何联系。

我没有心情见他,看来,他也没有。

家里的气氛依然沈闷,因为过於悲伤,无论是大哥,还是父母,都不敢摆出二哥的照片,把他用过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愿再看到他的任何一部分。

而我们原本就很安静的家,陷入了一片暗淡,不知何时才能摆脱。

很晚的时候,我出来上厕所,听见大哥的房间里有响动,却不见灯光。

他这样,已经有很多天。我知道自从二哥火化之後,大哥几乎每天晚上都失眠,整夜的呆坐著。

我轻轻推开他的房门,里面一阵呛鼻的烟味,呛的我忍不住咳嗽。

大哥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抽烟,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窗外的月光,在他身上投下暗蓝色的阴影,轮廓泛出柔和的亮光。

“你怎麽还没睡?”他听到响动,转过来问我,身子背对著窗外的月光,看不清脸。

“看看你,你不是也没睡吗?”我慢慢的走过去。

他侧过头,把燃著的烟捻熄在烟灰缸里,那里已经积著厚厚的一层烟灰,烟头也是从未有过的多。

我勾住他的脖子坐到他身上,把头埋在充满浓浓烟味的衣服里。

那味道呛的我眼泪直流。

“你不是问我,红零跟我说了什麽吗?”大哥突然开口。

“…………他说,等夏天到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海边玩,游泳,堆沙子。”

“他还说,等以後空下来,一定要把白零找回来,让爸爸妈妈老了以後,能开开心心的有孩子伴著,不要留下遗憾。”

“他叫我多陪陪你,你有什麽心事都不肯说,总在心里闷著,难免会发火。”

“他说我们都是笨蛋,明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死活不肯改正……”

他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我捂住他的嘴。

“我知道……别说了…………”

我抬起脸吻他,舌尖轻轻的探进去,经过的地方,都是苦涩的烟味。

腰突然被紧紧的搂住,把肋骨勒的生疼。

大哥移开脸,头低低的垂在我的肩膀上,无声的颤抖著,抱住我。

到後来,传出阵阵抽泣。

“对不起……”他轻声在我耳边说,“那天……该道歉的人……是我…………”

“……是我逼的太过分……你没有错……”

“我不该强迫你…………”

我静静的听著他梦呓般的声音说著如此脆弱的话,越过他的肩头,看见桌子上成堆的照片,被剪的七零八落。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零色 (9)

第 九 章

我不知道该用什麽表情,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二哥曾经说,要摆脱大哥,除非发生一件无法磨灭的大事,比如失去一位亲人。

过度的悲伤,带来的或者是疯狂,或者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对大哥来说,是後者。他原本就是聪明人,只是有些极端,要做的事死也要做到,而放弃的东西,不会再重新占有。

他确实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留不住我的心,甚至连身也无法留住。

二哥和他的最後一次谈话,得到了完全的效果。

据说死者火化七天後会回来,我却终究没有再见到二哥,无论等了多少天,无论是清醒时还是在梦里,都没有见到。

反而被大哥逼著搬回爸爸妈妈那里去住。

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是认真的,他放过我了,不会再纠缠我了,他虽然没有直说,但我心里已经很明白。

虽然难以置信,却是事实。

他的话,他全部都记住了。

我曾经想推迟与大哥摊牌的时间,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了再说,现在他却主动放开我了。

况且,二哥负责的工作现在也落到了他头上,让他比过去加倍的忙,也不可能再分心来照顾我。

我很想多陪陪他,不是扮演任何角色,只是作为一个弟弟,尽到一些责任,让他不要在一天的劳累之後回到家里,只能面对冰冷的空屋子。

不要所有的哀伤,都一个人承受。

但是我却怎麽也拗不过他,还是被他逼著送回家,回到离别好几年的家。

这次不是做客,而是真正的回来了。

母亲一看见我便扑上来抱住我,不停的吻著,好象是害怕我会突然消失。

尽管她在我的印象里一直如此沈静,冷漠,现在我却只看见一个失去孩子的脆弱女子。

在很近的地方,她满脸的皱纹一览无余,真的是老了许多。

父亲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看见我便很高兴的直起腰,招呼我去看。

今天天气不错,花坛里红红绿绿的植物都很精神,看来是被照料的很好,植物需要耐性养育,过去父亲很忙,现在,终於有时间,静下心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了。

“哎?这里有几株不是我们那儿的吗?”我问。

“那些都是红零种的,”父亲叹了口气,“墨零现在忙,也不喜欢这种东西,我就把它们搬过来了,一样是养,多养一些也无所谓,也算是留个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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