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我先喜欢青零的,你不要责怪他,要罚就罚我好了。”还没等父亲质问,大哥便抢先开口,把我往後面推。
我想争辩,却发现根本无可辩驳。
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我是被逼的。
“真的吗?”父亲抬头看著我,深不见底的双眼,似乎要把我的全部都吸走。
我是多麽希望站起来把哥哥狠狠的骂一顿,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麽才好,只能呛著眼泪,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离家这麽多年,这里早已不是我避风的港湾。
“如果是真的,那就只罚墨零一个吧。”一边的母亲淡淡开口,手里的织针不停翻飞。
“墨零,你没有意见吧?”父亲问大哥,大哥摇摇头。
我心里微微一惊,觉得父亲的口气有点奇怪,抬头看著他们,不知道他们所谓的罚,究竟是怎麽罚。
一根细窄的藤鞭扔在我面前,已经很旧了,狭长的表面上泛著淡淡的光,那是家里用的最久最的惩罚工具,小时侯我们都因为淘气而被这根鞭子打过。
“把上衣脱了,站到墙边。”父亲对大哥说完,又转头看我,“10下,不算重吧?”
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全身一阵发冷,害怕的轻轻摇著头。
他要我打哥哥……
要我来罚他…………
怎麽可能……我来打…………
就算再怎麽恨他,我也不忍心做这种事……离开家以後,都是他在抚养我,我欠他的远远比他欠我的要多的多。
好残忍……这样太残忍了…………
“爸爸……饶了哥哥吧……我不想…………”我小声哀求。
“那就让他打你吧。”父亲冷冷道,“或者说,我来打?我是看你们都大了,再被父母罚也不像个样子,打10下,已经很客气了。”
“我不想…………”
“青零,快一点,打完就没事了,你即使这样一直站下去,也逃不过去的。”大哥垂著头,双手支在墙上,轻声叫我,宽厚的背裸露在空气中,泛出细腻的颜色。
藤鞭要抽打在上面…………哥哥的背上……我来打…………
“我不要…………”我摇头。
父亲突然站起来拿起鞭子,向大哥走过去。
“别!……”我赶紧冲上去拉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随著轻微的风声,“啪”的一声轻响,大哥皱了皱眉,背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红痕,渐渐泛紫,皮下渗出血来。
父亲的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什麽表情,脸色却已经很难看。
他垂头盯著自己手里的藤鞭,肩膀有些颤抖。
他真的生气了…………
如果还让他继续下手,大哥的下场不知会怎样。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不想再失去任何亲人了。
无论是哪一个亲人…………
“爸爸……你不要这样……我听话就是……”我小声的开口,拉住父亲的袖子,另一只手主动去握他手里的凶器。
“要多重才算数,你知道吧?”父亲问完,就把那支凶器塞到我手里,“如果我觉得不够重,你就一直打下去。”
一直?我瞪大了眼睛害怕的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麽还不动手?再这麽拖著,就要加到20下了。”父亲回到椅子上,坐下,点起一支烟看著我。
“零,不要再拖了,你站在那里也没有用的。”大哥回头叫我,眉紧紧的皱著,非常痛苦的样子,刚才的那一下,真的很重。
我抬头看著他忍耐的表情,只觉得身体不听使唤的向他走过去,站在他身後。
我看著毫无防备的後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鞭痕,闭上眼睛,把手里的凶器举高,狠狠的抽下去。
沈寂的空气中传来一记低闷的声响,还混著大哥压抑不住的低吟。
我连忙睁开眼,泪水一下子止不住的掉下来,那第二道伤痕比父亲的更可怕,我根本不知怎样拿捏手里的力道,伤口好深好可怕,已经渐渐渗出血来。
大哥转过头,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
父亲和母亲一声不吭的坐在一边,静静的看著我们自己惩罚自己。
“继续。”
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如同利刃一般扎进身体。
视线内,大哥的背已经被泪水模糊的渐渐看不清楚了,我用力甩著头,又一次打上去。
房间里安静的仿佛要窒息一般,只有藤鞭抽打在肌肤上发出的沈闷声音,和我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交替的回荡著。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终於说了一句:“可以了。”
我一下子全身无力,跪倒在地上,拿著藤鞭的右手已经僵硬的没有感觉。
父亲默默的走上来,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慢慢掰开。
“爸爸…………不要再打…………不要再打哥哥…………”我拼命揪住父亲的前襟哀求他,只要不再让大哥受伤,什麽都好!
“墨零对你真的这麽重要?”父亲质问。
“重要!我不要看见他受伤!”如此尖利可怕的声音,似乎根本不是从我口中发出来的。
耳边传来父亲和母亲低沈的叹息声,迷乱的心情忽然冷静下来,让我觉得我和大哥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心里一阵抽痛,他们本可以把我们立刻赶出家门,只是挨一顿打,实在是太仁慈了。
离开家这麽久,偶尔回来一次,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真不知道我们回家之前,他们都有过什麽样的对话。
究竟是怎样,才能用如此隐忍的态度对待我们。
“别哭了,起来吧,”母亲站起身,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好好坐下。”
她脸色苍白,已经现出鱼尾纹的眼角湿湿的,淡淡的妆容有被冲散的痕迹。
她到底还是在乎这件事的。
这样的母亲越是劝,我的眼泪就越是止不住。
“别哭了!”父亲高喝一声,“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大哥已经穿好衣服,慢慢的忍著疼痛走过来站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头,他的额角依然渗著一层细密的汗水,嘴唇被已经咬出深深的牙印。
披上的白衬衫沾著暗淡的血迹,下面遮掩的是我打下的伤口。
“你们真的不是在玩?”父亲看著大哥,冷冷的问。
大哥摇摇头:“不是玩,我们是认真的。 ”
房间里的气氛又是一变,连母亲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哥哥……”我拉著他的衣角,“不要再说了……”
大哥却像根本没听见似的,依旧继续著这个我害怕的话题,他的声音很低很沈,却带著不可抗拒的魄力,就像在与人谈判时的那种力量,而不是恳求,或者情愿。
父亲和母亲起先阴沈绷紧的脸,也渐渐变的无奈,母亲轻轻的摇头,不停的抚摩著我的头发,我无从打断大哥的话,只能低著头,听著低沈的声音撞击进耳膜。
大哥说话的内容,不外乎就是会好好照顾我,该尽的责任,一样也不会落,帮家里做的工作,也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