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形势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僵局。
该骂的都骂了，该发的火也发了，莫西楠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卓麟没有和他一刀两断的意思，但如果他还是像之前那样死不开口，莫西楠就真的无法凭自己的能力解决这件事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卓麟慢慢低下头。缺乏血色的嘴唇，轻轻蠕动起来。
「其实，我……」
「啊啊啊啊！──」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
第十章
「我靠！」莫西楠简直气疯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憎恨过别人乱入，刚才真应该把卓麟的耳朵捂起来的！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卓麟听见叫声立刻冲了出去，莫西楠只能手忙脚乱的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赶到顶楼，看见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莫西楠就算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那枚蓝宝石「芙蕾雅」，还是被偷走了。
「芙蕾雅」的陈列柜里空荡荡的，玻璃正中间的位置被划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的报警器还在正常运作，但黑色的天鹅绒底座上已经空无一物。
站在陈列柜面前，卓麟捏着下巴沉默半晌，抬头问身边的警卫：「今天有没有人离开过别墅？所有出入口的监控还在正常运作吗？」
「监控一切正常，也没有人离开或者进入别墅。」
「那么，『深蓝』一定还潜伏在这栋房子里。你们马上开始对每一个客人做笔录，确认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另外，不经过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准离开别墅一步！」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房间，黑色大衣在身后潇洒地翻飞。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就又变回了工作中冷酷敏捷的状态，和刚才手足无措的模样判若两人。
莫西楠远远望着他干练的背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工作」这玩意儿，真是横亘在他与卓麟之间最大的情敌！
做笔录比想象的时间更久，娇生惯养的贵宾们未必每一位都配合。而配合的人也大多每天都过得醉生梦死，根本记不清自己今天和昨天具体做了什么，宝石被盗的时候又在干什么。
几个做笔录的警察忙得人仰马翻，这段时间里卓麟已经看完大量监控录像，到处都没有发现「深蓝」逃出别墅的迹象。
傍晚时分，他伸了个懒腰走出监控室，离开主屋去了花园。
莫西楠也在协助警察做笔录，等忙完一阵子，发现卓麟不在，焦急地四处转了一圈，最后在花园发现他的时候，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
别墅的花园尽量保留了原本的天然地形，园内小径呈自然坡度，景物错落有致。而卓麟就站在远处最高的小坡上，他背对着莫西楠，黑色的大衣披在肩头，正迎风飞扬。
夕阳收去了它的最后一丝光线，西方的天空变成了美丽的浅紫色。莫西楠慢慢向卓麟走去，看见他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卓麟知道他来了。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地走到卓麟身后，莫西楠深吸一口气，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拥进怀里。
「……这里，是花园里最高的地方，」卓麟没有抗拒他，只是静静地说，「除非『深蓝』从空中飞走，否则只要他是通过地面逃离别墅，我站在这里就一定能注意到他。」
「什么样的罪犯都逃不过你的手心，」莫西楠笑笑，拥住卓麟肩膀的手臂，慢慢移动到了他的腰际，「可是这样的一位大侦探，却被『感情』这个东西弄得焦头烂额。」
卓麟低下头，身体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要躲着你，」他迟疑着说，「我只是……心里很乱……」
「大脑又当机？」莫西楠调侃。
「我不知道，」卓麟缓缓地摇头，「我的逻辑明明是那么完美──为了实现和堂哥的约定，我设计了一个情人搜索程序，并且设定出两个筛选条件：基本性格和相处契合度。程序分为三个步骤，首先我将3D世界的人当作讯息库，根据第一个条件筛选出合格的对象；然后，我就开始与对象接触并且参照第二个条件继续筛选。经过这两轮筛选，合格的对象就进入到第三个步骤，我会把他带到堂哥面前，让他审查。」
「在我之前的对象，都在第二轮筛选中被淘汰了？」莫西楠问。
「是的，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很古怪，几乎与每个人的相处契合度都很低。但是就在我快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你出现了。这一切本该是非常顺利的，我借着研究人类感情的机会接近你、雇用你。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骗你，研究是确实存在的。」
莫西楠搔搔头，他相信卓麟的话。
这家伙的思考方式就像电脑般精确，电脑系统里可没有「谎言」这种东西。
「那后来呢？」他问。
「遇到你我很高兴，以为计画这次一定会成功，以为我终于可以逃离家族的束缚，并且也准备不久之后安排你和堂哥见面。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先出手，其中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或许他认为我们在演戏，急着要拆穿这场骗局；又或许他对你很满意，想用这种方法让你再也无法离开我。」
「喂……」莫西楠一头黑线，「如果是后者，正常人哪会想到那种变态的办法？」
「他是我堂哥嘛，思考方式当然和正常人不一样，」卓麟苦笑，「总之，他趁我那天晚上去火灾现场调查的时候绑架了我，然后又派秘书去接你。虽然没有料到这个意外，但当时我并不打算改变计画。我满脑子都想着离开家族的事，只要能得到自由，落入堂哥的陷阱也无所谓。」
「所以，这不是很好吗？你又怎么会心里很乱？」莫西楠困惑地看着他。
不知什么时候，卓麟已经转过身，两人由背对的位置变成了正面相对。四周已经一片昏暗，站在背光的位置，莫西楠几乎已经看不清卓麟脸上的表情，只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瞳在黑暗中微微地闪烁着。
「心里很乱是因为……我……后悔了，」卓麟轻轻地说，「那天早晨醒过来看见你的睡脸，看见你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我突然……后悔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切明明都很完美，只差一步我就可以成功。找到了你，堂哥也无话可说，能看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本来应该很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非常后悔欺骗了你，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想要把一切都告诉你！可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只能……」
「就只能在电脑上留下破绽，让我发现你的秘密？」莫西楠叹气，「那要是我没发现，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同样会解雇你。」卓麟认真回答。
「你敢！」莫西楠顿时跳脚，一把揪住卓麟的衣领，「白痴！你的脑子里果然塞满了晶体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