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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喜(6)

柳牧云一笑:“陛下放心,并不影响。殿下只是皮外伤,何况殿下正是长身体时候,兴许并不需半月便可痊愈。”

我绝望地趴回席上。

☆、所谓一个储君的尊严

“殿下,舒王和怀王已等了几个时辰了,执意要探望殿下的伤势。”目儿说。

父皇和母妃离开后,我正是百无聊赖,经提醒才记起两个弟弟,“快让他们来陪我玩。”

有父皇赐我的宫女们在,仲离和叔棠总是格外彬彬有礼,我觉得无趣,让眉儿她们退下去。她们总是不放心我,一再嘱咐东宫里说过的话不可对外人讲,同胞兄弟也不可以。

被特意交待过,我自然就不会乱说了,虽然我是个傻太子,但也可以做到守口如瓶的,只可惜这一点,没有人相信。

见附近无人,仲离拉着叔棠到一边,一根手指戳着叔棠的胸口:“你敢不敢看元宝儿屁股上的伤?”

叔棠打了个激灵,忙摇头,“母妃说过,以后要尽量离太子哥哥远一点。”

仲离高他一个头,俯视他的异母兄弟,很是不以为然,“你知道元宝儿为什么被打屁股么?不怕告诉你,就是因为我外公的主意。元宝儿得了个厉害少傅,那也没什么,咱们俩的师傅也差不到哪儿去。你看吧,以后读书了,元宝儿挨打的机会可多了呢。”

我侧趴席上,手肘托着脑袋,看他们俩聊天。

叔棠瞧我一眼,又转回头,犹豫着,“可是,他好像不怕疼的样子。”

仲离扬眉,“他是个傻子,当然不怕疼。”

这一点,我很不认同他,但我没有出声反驳。

仲离将叔棠一推,“去看看,他伤得重不重。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玩!”

叔棠摔到我席边,揉揉膝盖后,半爬起来,将我悄悄看一眼,飞快出手要看我的伤势。

柳太医给我上完药走的时候,曾密语嘱咐过我,屁股上完药就不能随便给人看了,因为有损储君的尊严。虽然我不知道储君的尊严是什么,但见柳太医慎重地耳语,好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此际,我为了护住一个储君的尊严,反扑了过去,整个肉身的重量将叔棠严严实实压住。叔棠被我压得哭了。

仲离冲过来,往我身上一扑,狠狠道:“你不准欺负他!”

叔棠哭得更厉害。

我屁股上的伤被碰到了,忍着疼吸了口气,“带我一起玩,我就放了他。”

仲离使劲压住我:“我们才不跟傻子一起玩,你快放了他!”

我咽下被挤压上涌到嗓子眼的枇杷果水,决定退一步,“那我先起来放了叔棠,你再起来不要压着我。”

仲离道:“好!”

我起了一回,没起成。仲离怒道:“言而无信,你才不配做储君,你明明就是个傻子!”

我即将呕出一口枇杷水,眼前忽然闯入一个人的衣摆,接着背上的重压忽然消失。

头顶传来姜冕的声音:“做不做得储君,不全看聪明,还得仁厚些才是。处处挑别人错处,揭别人短,只会一叶障目不见自己的蠢劲。”

提溜下仲离到一边,仲离挣扎了片刻,气得腮帮子打鼓,“姜冕!你认贼作父不会有好下场的!”

姜冕正一步步将我提溜下来,再扶起叔棠,听闻这番斥责后,回身问我:“殿下,舒王的这句认贼作父是什么意思?”

我一面扶着伤臀,一面抬头答道:“他说我是你爹。”

姜冕从袖里摸出一柄黑檀木戒尺,把玩在手,瞅了我一眼后,寻了把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了,面上端得颇稳,未露一点颜色,“我看,在学习成语上,元宝儿未必不如舒王殿下。啊很是抱歉,惹舒王殿下生气了,不过我好像并没有说得特别直接,相比舒王殿下指责元宝儿一句一个傻子的言行方式。”

叔棠拿袖子囫囵擦脸后,悄悄拉了拉仲离,“我们还是走吧。”

仲离甩开他,摆出跟姜冕对掐的姿态,“元宝儿生来就是个蠢货,你也不见得多聪明,等着瞧吧,你们西京姜氏跟我外祖作对,看你能得意几天!”

姜冕喝了口茶水:“舒王殿下这是要对东宫少傅无礼到底了?不知是否需我去向陛下问问,选的是哪位大儒做的你师傅,约莫管教得不太够,不如舒王殿下同元宝儿一起由我来教导,教你些基本的言行礼仪,反正姜某闲着也是闲着。”

我凑到少傅身边,摸着檀木戒尺滑溜溜的手感,听了这个建议非常兴奋,“真的么?我可以有伴读了?”

叔棠惊呆的样子,直愣愣地靠在仲离身上。仲离鼓了鼓胸膛,很是气难平的样子,半晌后,终于强低头,非常勉强道:“我们兄弟几个玩闹罢了,姜少傅一定不会与我们一般见识,去打扰日理万机的父皇吧。就不耽误太子哥哥读书了,十日后,我们朝堂见。告辞了!”

说完,拉起叔棠礼也不施头也不回,快步走了,留一个气壮山河的小少年背影。

姜冕目送他们离开,收回目光,将我手里摸来摸去的戒尺抽回,“元宝儿,仲离和叔棠来做什么的?”

没有戒尺玩,我只好玩少傅腰上挂的一个长相奇特的玉制物件:“他们要看我屁股上的伤。”

姜冕低头问:“然后呢?”

我继续把玩:“我保住了储君的尊严。”

“储君的尊严?”

我绕过丝线,扯起那形制长短不一的玉佩,递到嘴边吹了吹,“柳太医说屁股上完药就不能随便给人看,因为有损储君的尊严。”

姜冕听完便罢,夺回我手里的玉佩,擦去上面的口水,“喔,还以为你知道什么叫尊严。”

“少傅,这是什么?”我指着他放回腰上的玉件问。

“这是一支玉笙,不是真的,吹不响。”他不甚在意答了一句,忽然扭回头盯着我,“元宝儿,你怎么知道它可以吹响?”

我对上少傅明亮幽深形状优美的双目,“啊?”

他好像捡了块金疙瘩,又不确定是不是真金,又是期待又怕期待太高容易跌落下来,“金元宝儿,你可曾见过芦笙?可见过乐人吹奏?”

我表示不理解。他便自问自答:“啊对了,陛下励精图治,我朝不兴声色犬马,宫里自始不录乐人。乐师只在民间,元宝儿不可能见过。”

姜冕一个激动,解下了玉佩,递到我面前,循循善诱,从未如此刻这般和善和蔼和气:“金元宝儿,来告诉少傅,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可以吹的呢?”

我打了个寒颤,为了拯救少傅回归正常,我决定对他耐心解释,手指头点着一根根玉制笙管:“它们的底下垫着小硬片,把元宝儿的气吹进去,手指按着这些小洞,元宝儿的气跑不掉,就可以把小硬片和管子撞响。”

听完,姜冕愣了许久,“谁告诉你的?”

我也愣了:“我想的……”

姜冕抬手捏了捏我脸肉:“疼么?”

“疼……”

“这么说来,我不是做梦。”姜少傅慨然自语,“难道真是金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