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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刁民想害朕(71)

姜辙紧追不舍:“如何复明?”

“寻到药王谷,我自有办法。”

“药王谷不是传说吗?”

“既是传说,姜二公子为何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药王谷?”

姜辙愣了一愣,不再隐瞒:“寻找药王谷的何止我一人,广陵侯为了引出你,究竟用了哪些手段?”

白行简平静无波:“他劫持了我的恩师。”

姜辙试探:“朝廷可以用很多手段来解救你的恩师。”

白行简摇头:“除此之外,我还要解决私人恩怨,朝廷会阻挠我。”

姜辙当然知道私人恩怨是什么,与那本重生话本的故事大同小异,他同样利用了话本。两人心照不宣,故意避而不谈。但他忽然想提一个难题:“解救恩师,解决私人恩怨,复明持盈双眼,究竟哪一件才是你最直接的动机?”

白行简面目冷静,甚至称得上冷峻:“这个问题重要么?”

“不重要,只是想看看兰台令心中的格局。”

☆、第59章 无忧亦无怖

持盈回到姜府老宅一事,并未告知全族,然而姜府眼目众多,消息终究是走漏到了几家同族耳中。储君到西京未公开身份,便算是以姜氏子孙身份回宅探亲,那几家得到消息的同族不好过于郑重,更不好怠慢,于是派遣了一帮少男少女前来探望。

持盈到西京的第二日,便被一群同龄人包围了,她凭记忆里的声音辨明兄弟姐妹叔侄爷孙——因姜氏家族庞大,同龄人里跨越辈分的比比皆是。很快,持盈在小黄的导盲帮助下,与少年们玩作一团,前院侧廊后花园,遍闻少年欢声笑语,比过年还热闹。

闹腾累了,少年们坐在临湖小榭里,分别向持盈描述西京趣事,持盈抱着小黄仔细聆听,时时被逗笑。少年里故事讲得最好的却不是姜氏子弟,持盈隐约记得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表兄。持盈一面听着,一面又觉得假如这个故事让夫子讲出来,肯定是另外一番景象。念头触及白行简,她的心绪就不太宁静,表兄的故事也听得七零八落。

不知怎么回事,一到西京,夫子的心思就变得飘忽不定,连对自己也冷淡了许多,持盈已经一晚上、一早上没有见到夫子了。一路都是形影不离,如今忽然不见人影,夫子变得遥远起来,持盈心中空了一块,身边的故事也不能填补。

少年们哄然大笑,笑声荡过湖波,抵达湖心书斋。姜辙推开窗,眺望湖岸,语带羡慕:“青春年少,真好啊。”他转头饶有趣味看向身边人:“兰台令会有这种感觉么?”

白行简从落款“南园小生”的画卷上抬起头,目光投向湖岸,在一众形形□□的少年中央准确捕捉到持盈身影:“岁华何倏忽,年少不须臾。”

姜辙拿镇尺笑呵呵指向对岸,如同介绍的口吻:“那是团团姑母家的孩子,是团团表兄,从小玩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两家也都有那个意思。三弟……啊凤君,也同意,不知陛下会怎么看。”

少年中确有一人与持盈坐得较近,二人谈笑正欢,白行简早已注意到,同样,他也注意到那少年是有多刻意阻挠旁人同持盈亲近。这帮少年人里,异姓子弟恐非他一人,他才用尽全部努力。

见多了成年人的手段,这般小伎俩实在不入眼,白行简低头收起画轴,语声淡漠:“凤君舍得嫁女?”

姜辙感叹:“不舍得也没办法,不过你倒问对了,这事上,凤君才是最大的障碍,你不知道团团姑母家用了多少种办法证明团团表兄是个有为少年。哈哈,不过都没用,在凤君面前不值一看。但那孩子有毅力,真心喜欢团团,凤君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算是默许了这孩子的待选身份,端看团团对她表兄有没有那份心意了。”

白行简似乎不太想跟他扯家常,终止了他的话题:“二公子的画若无差池,我会尽快找到药王谷入口。”

姜辙信心十足:“兰台令放心,我姜二的写实画风,绝无有差。”

白行简携画告辞,姜辙也不送。最大的难题交给了别人,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期待。

姜二公子重燃一炉香,甩着手臂活动筋骨,陷入日常纠结中:是写《人间乐》不可描述的第二部呢还是去约相熟的歌姬听曲娱乐呢?

……

“前几日,族中佛堂里的释迦佛像上开出了灵瑞花呢!”

“什么是灵瑞花?”

“就是佛经里说的优昙婆罗花。族老们都说这是祥瑞,是姜氏繁盛之兆。”

“好想看看呢……”

少年们聚在水榭里,趣事一件接一件,然而因持盈失明的缘故,许多身边的奇事都无法得见,众人的情绪便一会儿高昂一会儿低落。就在这时,少年们忽听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冷冰冰地截断了他们的思绪。

“无根无叶无茎无树,哪来的灵瑞花?”

少年们闻声转头,诧异于宅院内竟然有人反驳他们这些娇贵公子小姐,惊讶于有人敢否定族老们认定的灵瑞花的说法。几步之外的陌生男人相貌冷峻,透着七分威严三分淡漠,明明一副好姿容,偏偏不讨喜,尤其还拄着杖,更添几分诡谲,叫人心生畏惧。

“你是哪里来的?”一名少年站起身,冷冰冰质问。

“夫子?”持盈惊喜不已,突破少年们的包围,直往声音来处奔去。

“团团表妹!”少年惊呼,阻拦不及,没想到眼盲的少女竟会循声奔跑,然而这处是水榭,两边皆是湖水,正常人行走尚需小心。

白行简同样吃惊于持盈的莽撞,不得不上前几步,缩短她的脚程。持盈抱着小黄几乎是飞奔过来,扑向叫少年们既不喜又畏惧的男人。

勉强伸手接住她的白行简皱眉,一人一狗都往他身上扑,需付出极大的克制力。小黄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欣喜之情,便也跟着欣喜,湿漉漉的舌头舔了一口白行简的手背。克制力节节败退的白行简瞬间将狗扔进了湖里,“噗通”一声,小黄成了落汤狗。

少年们全都惊呆了。

那不是储君最爱的宠物狗么?

怀里蓦然一空的持盈也呆了片刻:“小黄……”须臾间,得知发生了什么,她便要去救小盲犬。然而夫子身上好似生了粘力,她走不出两步,顿时伤心了,“夫子,小黄……”

看她竭力要挣脱的样子,罔顾自身安危,去拯救一个小畜生的生命,甚至不惜要摆脱他。白行简神思若有所悟,依旧一手拦着她,寸步不让。某种接近于残酷的心思在他心中滋生,一分分蚕食宿主的血肉。

溺死小盲犬的想法倏忽而灭,小黄在湖上扑腾几下竟然学会了游泳,划水自如。白行简目光盯向正仇视他的少年,不客气地命令:“救它上来。”

少年雄赳赳的气势在与对方目光对峙的时间里一点点流逝,在持盈扭头哀求地叫了一声“表兄”后,少年咬牙跳进了水里,抱起小黄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