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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刁民想害朕(67)

这才是她能够偷偷逃出宫的原因。

元玺帝不放心也只能硬下心肠,放她出去历练。这十五年她过得太顺遂,称心如意的人生从来都是虚幻的存在。假如她不能够历经波折,那么她是走不到那个属于她的位子上的。而假如她难以胜任皇位对她的要求,那么储君易位在所难免。

凤君对女儿的溺爱无人能及,也默认了元玺帝对幽禁持盈一事上的放水态度,任由她想尽办法逃离出宫。他终究不放心,怕宝宝考虑不周全,命人故意将自己的坐骑照夜白暴露出来,好让她顺走。持盈费尽吃奶的劲儿逃了,其实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黑心爹娘的关注之下。待她逃出去一个时辰后,夫妇俩商议,该追了吧?于是在凤君泪眼婆娑中,元玺帝同意派出一队影卫。

持盈以为自己瞒过了爹娘,得意的很,虽然从出京的那刻开始,挫折遭遇便是家常便饭,但她都忍了。直到眼睛失明,她原本要崩溃的心,在白行简的用心隐瞒和照顾中,奇迹地平复下来。她反过来想办法安慰他。

后来在与夫子更亲近的接触中,她发现夫子也不是那么铁板一块,其实夫子身上有许多人格裂缝,只要趁虚而入,就能将他撬动。比如在她三言两语中,夫子主动给她搜罗了许多玩具,有时还陪她一起玩。比如她故意发几个疑问,便引得夫子给她讲述诸多历史风物,在夫子侃侃而谈的时候,她暗中改变了车辆行进的方向。

她一面做着乖巧弟子,一面暗中掌控自己的计划。夫子在发现被骗后,也没有拿她训诫。她觉察到夫子心灵的韧度,并无师自通地将其韧度逐步拓展。

“你要我给兰台令治腿疾?”山崖边,闲云居士坐在顽石上,手拭拂尘,问面前酷似母亲的少女。

持盈点头,脸上是极为认真的神情:“我的眼睛不好治,先不用管。”

闲云居士失笑,看着少女认真的脸,不知道用什么措辞来回绝她好。持盈看不见居士的表情,但听他沉默了,她心中没底,摸到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拉了拉:“云叔叔,母上说你医术很厉害。”

看似天真,其实一肚子鬼心眼,知道抬出元玺帝做诱饵,闲云居士暗想,也觉得好笑。一晃十五年,这个丫头就这么大了,有了自己的鬼主意,会驭人之道。

他倒想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云叔叔的医术再厉害,也治不了无解之症。你的眼睛,云叔叔还可以想办法,兰台令的腿疾,严格来说并非疾病,而是人为制造的残缺,非华佗再世,无人可医。”拒绝地很干脆。

持盈有点呆,被号称宫廷医术第一的柳牧云下了如此判决,堵了她的希望之路。

闲云居士一派娴雅淡然,在看到持盈无神的眼眶里涌出泪水,接连不断,仿佛永不枯竭的溪水时,他慌乱了。

“你的眼睛不好,不要哭!”他手忙脚乱给她擦泪,拂尘都染湿了。

持盈越发嚎啕,山崖间回荡着她的哭声,勾得山猿啼叫,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引得山路上的香客驻足聆听。和尚们以为山猿听经开悟了,这是要成精,于是大力诵经,助其得道。

山中的宁静被打破,仿佛天地都在沸腾。

闲云居士发现了这孩子跟她母亲的不同之处,止不住她的眼泪,他只好暂时妥协:“其实未必没有办法。”

持盈收泪,云开雨霁,其收放自如令人侧目:“真的?”

闲云居士生怕哭坏了她,可看来是他小觑了,如此收放自如显见不是一日之功。初次见识还真是吓坏人。他惊魂甫定,确定了元宝儿生的小魔头不会哭死在他山上,姜冕不会杀来找他寻仇,他定下心,深深吐纳了几下。

“嗯,云叔叔确实医不了他,但是华佗可以。”

持盈气沉丹田,准备二度放水。

闲云居士眼疾嘴快,连忙自己接话:“华佗遗书可以,只要找到药王谷。”

“药王谷?在什么地方?”

“据说,药王谷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

持盈侧耳分辨对方话中真伪,如果闲云居士还是在忽悠她,她会严厉地哭给他看。

“所以是没有办法的意思?”持盈眨着泪眼,睫毛湿漉漉尚未干,似乎即将承受再一次冲刷。

“近来我听闻有人在寻找药王谷,动静还不小,若只是传说,毫无依据,恐不至如此。”闲云居士模棱两可道。

持盈抓住一线希望,进一步打听,闲云居士言辞缥缈不定,如同山间轻雾。换个听众,可能会斥其为无稽之谈,偏偏听者是持盈,她将这则传说沉淀到心底,反复琢磨,最后当了真。

闲云居士为持盈的眼睛试了多种医治方法,每次敷药的时候,白行简都守在一旁。

旁人以为兰台令忠心为主,照顾失明的储君尽职尽责。闲云居士看出来兰台令对自己十分防范,一旦他单独靠近持盈,为她试药,白行简总会神奇地出现在侧,闲云居士想私下向持盈问询她母亲的近况都寻不到机会,他实在想不明白白行简对他的敌意和防范从何而来。

只有白行简自己知道,他想看看闲云居士这位前太医令的医术是否如宫廷所言,他配置的药物是否安全,无副作用。所以他才时时观察闲云居士用药,从剂量、味道、用法以及偶尔的交流中猜测他炼制的药材与来源。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隐秘。外人所不知的,兰台秘史却有诸多记载,兰台令自然深知宫廷秘闻。穆氏皇族女儿都极肖其母,导致母亲一代的情人转恋其女的传闻偶有风闻,元玺帝时代便曾发生过这类事,导致一场大乱,险酿宫闱惨剧。罔顾伦常在皇室里多有风靡,无怪乎白行简以史为鉴,防患未然。这大概是史官的本能。

持盈习惯了时时刻刻都有夫子在旁同她说话,尤其是治疗眼睛的时候,有时施针她会紧张,夫子同她讲大悲寺的历史与传说,因身在寺中,她经常被夫子的讲述方法吸引,沉浸在遥远的历史和故事中,如身临其境,忘了紧张害怕,施针治疗完了夫子的故事还没讲完。

倒不是白行简不会控制节奏,他要一面观察用药施针,一面根据治疗时间填充故事内容,拖延故事长度,还要注意衔接过渡得自然,跌宕起伏得恰当,再掐个转折或高/潮结尾。天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他将其解释为鬼使神差。

导致的结果便是持盈每次治疗完了依然沉浸在故事中不能自拔,非要追着夫子听结局,闲云居士的叮嘱全忘到了脑后。闲云居士每每觉得自己成了天边浮云,不过同时他也诧异自己隐居了十几年的地方流传的故事怎么他从来没听过。后来他向方丈求证,方丈也是一脸的懵然。

经闲云居士几个疗程的治疗,持盈被黑暗阻隔的眼瞳终于透进了薄薄一层光明,能感受日夜之分,却仍不能视物。闲云居士让持盈留在大悲寺继续接受治疗,持盈试着去问白行简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