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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虐竹马千百遍(98)

就在他犹疑的时候,元笑早已伸出了手,稳稳地扶住了元无忧。

他向来悄无声息,在一旁毫无存在感,却从不会错过元无忧的事,反应更是快得惊人。

他小心地将元无忧扶稳,而后看了张迎君一眼,神色中尽是对其的关切与担忧。

放在平时,若是有人想要伤害元无忧,元笑必然是第一个要将其与无忧隔绝开来的人。

可面前的女孩失魂落魄,显然遭受了莫大的苦难。而无忧是要帮她的。

他自然不会插手。

待无忧再次蹲稳后,元笑便收回了手,又是那副无声无息的模样了。

张迎君狠狠地推了元无忧一把,愤怒地张嘴就骂:“恭喜?什么是恭喜?你觉得这是喜事吗?怎么?我们这些苦命人的事,就是你这种大小姐的消遣吗?!”

她越说越气,还想伸手去推元无忧,可元无忧已经聪明地找了个台阶坐下,叫她推不动了。

“我没有消遣你。只是,在我听来,你的事确实是难得的喜事呀。”元无忧看着她,满脸的理所当然,“你活了十三年,人生才刚刚开始不久,就认清了所有未曾把你当人的人,还将他们甩离了开来,早早得到了自由,一身轻松。这怎能不说是老天垂怜?你是有福之人呢。”

“……什么?”

“你想,若是没这档子事,你能有好吗?”元无忧帮她盘算,“假使你没有逃婚,老老实实地和那乡绅过日子,做他的七八九房小妾,你这辈子会有一天高兴的时候吗?那人对你那样差,你怕是余生都难有喜色。你这是卖了一辈子给你爹娘换了钱来。

“可哪怕你没嫁那乡绅,嫁了你的意中人,那就有好了吗?你顺顺当当嫁了人,可仍得全心全力地顾着爹娘,养着弟弟。孝敬爹娘虽是本分,可你家的家产可不会给你半分,你爹娘也对你没有半点真心。你却还以为他们爱你,被他们骗得团团转,真心得不到半点,劳心费力的事少不了半分。更不要提你弟弟被娇惯得过了分,日后如何自立?父母姐姐,能依靠的人他绝不会不作依靠,这便是给你养了半个儿子。长此以往,且不说你会如何,你的夫婿会乐意吗?到头来,必然会离间你夫妻二人的关系。到那时,你会选哪一边呢?

“你对家里那样死心塌地,多半是会选家里的吧?可没了夫君,你也没了钱财。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你的家人是不会理睬你的。你家人可是肯为了钱将你卖入火坑,你已经被利用到再无可用之处,他们怎么会要你?你的一片真心白白喂了狗,可此时,你早已把你的大半辈子都白白搭了进去,什么都没了。

“可假使你选了你的夫君,那又会好吗?你那样挂心你家里,却为夫君放弃了照顾家人,你会甘心吗?所以,与夫君相处的每一日,你都会想,这个男人是多么的没有情面呀,我为他放弃了多么重要的家人。我与他相处的每一刻都是用多么伟大的付出换来的,皆是因为这个男人是多么的不孝绝情。这样,你与他的一生,会是好的吗?

“你的人生就像是一盘死局。或近或远,总有一柄利刃悬在你的头顶,注定会在某日落下。到它落下让你醒悟之时,你也许早已白头,艰辛地度过了从未属于自己的大半生。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可现在,那一切却都还没有发生。

“在早早的十三岁,在青嫩的豆蔻年华,你就认清了头顶的剑,破开了这个死局,获得了原本也许半生都获得不了的自由,却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因为你太年轻了,一切都可以重新来。

“你是多么幸运啊!换谁不得对你道上一句‘恭喜’?

“这是你脱胎换骨之日,是天大的喜事呢。”

张迎君怔怔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的心中仍旧有着无穷尽的痛苦与愤懑,可面前的女人说的话……却又好像确实存着她未曾想过的道理。

这份矛盾将她反复拉扯,不知应该如何。

元无忧就握住了她的手。

“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你相貌漂亮,年纪很轻,手脚伶俐。这满街的正经店铺,谁不愿意招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你手上生茧,一定很勤快。你会给自己赚来铜板,赚来银钱。拿着那些钱,你将来可以给自己盖来个屋子,全都是你自己的。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属于你自己。

“如果你对婚嫁怀有幻想,那你也可以再去寻一个意中人。这一回,你想要谁,他就是谁。

“你这样漂亮,他会是你想要的任何一个人。

“你还会有乖巧的孩子。他们会孝敬你,尊敬你,因为你是一个好娘亲。

“你会度过顺遂的一生,因为没有人会再盯着你制造苦难,因为这一生终于属于了你自己,你的每一个决断都会是你自己的选择。”

“在你面前展开的是一个新的世界。它也许有些艰难,却很自由。我建议你去看看。

“如果觉得太难了,也没关系。你可以去城中元宅找我,我会帮你。

“你看,这样一想,是不是所有事都很好?”

如今的元无忧,很少说这么多话。

元笑已经有很多年,很多很多年没有听到元无忧说过这么多话了。

等到她说完后好一阵儿,他才忽然意识到,他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好像潜意识里,唯恐自己的存在打扰了她,叫她心烦,失去了侃侃而谈的兴致。

意识到这一点,他更加削减了自己的气息,垂着头,越发悄无声息了。

至于失落……他已经习惯了失落,就不会再觉得难受了。

不会了。

张迎君听过了元无忧的话,迟疑了一下,仿佛在反复纠结着什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回过神来时,她的心中已经不自觉地开阔了许多,好像有什么东西划开了她固步自封的心,透进了外头的光来,让她第一次地探出了头去,豁然开朗了起来。

“我……”她心中的苦闷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散去,仍在不住地折磨她。她却不再发愣了。

元无忧就伸出手,整了整她沾着灰的衣襟。

“现在,先和我去洗洗干净,换件衣服,然后去城里找份工做吧。”她想了想,“城东绣房在招绣娘呢,那附近好像还有什么织坊。”

张迎君就跟着元无忧走了。

她洗了个热水澡,还吃了顿好饭。

上回见着这么多肉,还是在潇湘苑的时候,艳娘瞥了她一眼,嫌她太瘦了不好看,让人送了饭来。

这么想着,张迎君就忽然想起件事来。

她现在才知道,不是那个乡绅,而是她的爹娘把她卖进妓院的。所以,艳娘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爹娘是不可能来救她的。

他们甚至就是卖家。

可那时,她还很信任她的爹娘,还在潇湘苑咬牙切齿地威胁艳娘,说她的父母一定会报了官来。她是那么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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