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一个鱼跃跃出水面。莱威尔第一次看清自己抓住的东西。那是一条长度近二十米的怪鱼。鱼头小而尖，尾巴呈鲜红色，在月光下显得尤其妖异。他的匕首在怪鱼的一侧划出了一道极长的伤口，最后卡在了尾鳍之间。
莱威尔双腿一蹬跳上岸。他不得不放弃了他心爱的武器。高大的吸血鬼喘着粗气目送怪鱼消失在水面之下，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阿曼德！”他紧张地呼唤少年的名字。
“我在这里。”阿曼德就在不远的地方。和莱威尔一样，他的衣服全都湿透了。黑色的水滴不断从他的头发上滴落，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不过少年的眼睛依旧明亮如镜。莱威尔看到他脚边躺着一条略小一点的怪鱼。
“你怎么会在这里？”莱威尔傻乎乎地问。
他环视四周。危险终于暂时过去了。原本矗立着金字塔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片泽国，黑色的水甚至灌满了每一条沟壑。水下不知生活着多少条巨大的怪鱼。莱威尔不禁有些担心卡布里埃的处境。不知道女吸血鬼有没有成功逃出金字塔。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阿曼德平静地说。
“哎？”莱威尔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从什么时候起……”
“从洛杉矶我们分开之后，第二天我就跟上了你。”
提起洛杉矶莱威尔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怒意。他想了想，想起对方刚刚才救了他的命，只好又把气憋了回去。
“我认为你说的是对的。”阿曼德平静地望着他，“我无法阻止时代的改变。所以我把东西又送了回去。”
“什么东西？”莱威尔一脸茫然。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是乔尼的研究成果！他们在他家发现的根本不是备份，而是原件！”
阿曼德点了点头。
莱威尔惊讶极了。他完全没想到阿曼德作为世界上最强大最古老的吸血鬼竟然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表示出歉意。对于吸血鬼来说凡人的性命几乎不值一提。“那天晚上，你不该杀死乔尼的。唔……你现在不打算捍卫你的天主了吗？”莱威尔一脸纠结地问。
“伟大的主并不只存在于教义之中。”阿曼德一脸坦然。
“好吧，那你是怎么做到不让卡布里埃发现你的？”莱威尔好奇地问。他虽然没有心灵感应，但卡布里埃应该能对阿曼德有所感应才对。
“那个莱斯特的后裔，她的感应能力比路易高不了多少，只不过她的开关在更多的时候是关着的。她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要屏蔽她的感应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莱威尔想了想，觉得阿曼德说得很有道理。如果卡布里埃的心灵感应十分强大的话，他们也不会被那伙冒险者杀了个回马枪撞个正着。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莱威尔问道。
阿曼德咬了一下嘴唇。他原本的目的只是观察莱威尔，从这个吸血鬼的一举一动中找到可以学习借鉴的地方。现在，这种暗地里的观察已经行不通了。要怎么才能达到目的呢？
“我想跟你在一起。”全身湿淋淋的美少年认真地说。
莱威尔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好吧，但你得听我的。”他半试探地说。
阿曼德点了点头，对他的条件表示同意。
第44章 告白
“你说卡布里埃到哪里去了？”
莱威尔和阿曼德又在遗迹周围转了一圈。他们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她不在这附近。”美少年耸了耸肩,他漂亮的丝绸衬衫依旧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莱威尔想起那座从天花板上投影下来的白色阶梯，那简直像是科幻片里才有的场景。卡布里埃该不会真的去了天堂吧？“你们俩从前就认识？”他好奇地问。
“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操纵欲极强，就算是对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你放心，她还没有那么容易死。”阿曼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颇为不悦。“我们走吧！我需要找一条干净的河。”他皱着眉说。他的脸颊上还留着黑色的水渍。
莱威尔点点头。他早就料到阿曼德和卡布里埃之间的关系不怎么好。“太可惜了，黄金之城埃尔多拉多就这么沉入了地底。”他一面走一面感慨。
“财富对幽冥之子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阿曼德紧跟在他身后。
“可那是一处从未被发现过的古代文明的遗迹。真是难以想象,几千年前玛雅人就能建造出这样雄伟的建筑。还有那座通往天堂的阶梯,你看到它了吗？它看起来可不像是古代人能造出来的东西。”莱威尔依旧对沉没的金字塔感到十分惋惜。
“那又怎么样？对于凡人来说,为了实现某些目的，他们常常可以发挥出远超出想象的力量。你看到那座建造在里约热内卢驼背山顶上的基督像了吗？它的建成同样堪称一个伟大的奇迹。但是现在,这些曾经建造出过雄伟金字塔的玛雅人的后裔,他们的文明在西方文明面前不堪一击。过往的辉煌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优势。莱威尔,你说得对，世界总是在不断发展，也许有一天连耶稣基督都会成为过去。我终将失去我的信仰。”阿曼德的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可以试着信奉一些新的东西。”莱威尔突然觉得阿曼德有些可怜。
“我的主人。他出生在古罗马时代，他经历过最初的神迹，却对耶稣基督丝毫不感兴趣。”阿曼德突然说，“他活了1800年，只相信艺术和知识能改变人的一生。我的信仰在他面前脆弱得犹如纸片。谁能指望一个亲眼目睹过圣徒还不是圣徒时模样的人来信奉天主呢？可是我无法抛弃这些。这些圣像、这些教义、这些钟声和战火，我在这些东西中诞生，永远也无法舍弃它们。然而，是时候改变了。我想要寻找一些犹如幽冥之子的生命一般永垂不朽的东西。我希望你能使我获得灵感，这就是我跟着你的原因。莱威尔，虽然你看起来缺乏头脑，但是你凭借本能做出的选择却能屡屡触动我的内心。我希望我能走近你，看清你，将你了解却无法宣诸言语的内容读出来。我能感觉到答案就存在于你的内心之中。虽然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幽冥之子都要简单，但在你身上却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这让我陶醉，让我由衷地折服。莱威尔，我想我们会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彼此相伴。我希望你能改变我。为此我愿意成为你的爱人和伴侣，用我的力量保护你，让一切危险远离你，告诉你关于黑暗世界的一切，并在必要的时候赋予你责打谩骂我的权利。”
阿曼德的脸颊上还留着污点。他褐色的眼睛里却像是燃烧着一团火。这个外表永远只有十七岁的少年身上有着无以伦比的坚定信念。长时间的迷茫和探索从未让他兴起过终结生命的念头。他的言语就像他的内心一样透彻而又倔强。他站在热带丛林的边缘，无论是狰狞的草木还是脏兮兮的衬衫都无法减弱他的半分美丽。这是一个失落的天使，从未放弃过寻找回归道路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