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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96)+番外


“那唐夫人怎么说?”崔氏问上门来回话的柳夫人道。
“唐夫人只说唐姑娘这几日病了,还得问问她的意思再说。”柳夫人安慰崔氏道:“毕竟是姑娘家一辈子的事,她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自然要谨慎些。”

可这样的话,别说崔氏,就是柳夫人自己说出来都有些没底气儿。又不是别的人家,那日荣珢虽出于救人之心,可毕竟当众搂抱了人家姑娘,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问的,结亲是最好的出路,唐家为何却游移不定?
“今日真是多谢夫人走这一遭了,他日我和外子再上门道谢。”他日,自然是事成之日,不然两家都只能掩着,当没这回事般,免得失了面子。
柳夫人自认晦气,本还想牵合一桩好事,积点儿福气。
荣三老爷当晚听了崔氏的回话,只长长地叹了口气,荣珢则是眉头紧锁,眼巴巴地看着阿雾。
“你倒是去帮我问问音姐儿啊,难道都这样了,她还不愿嫁我,那她还能嫁到什么人家啊,这不是害了她么?”荣珢很着急。
阿雾道:“不嫁你也没什么,以唐阁老的身份,将音姐姐外嫁也不是难事,外官知道你们的事的人也不多,就算知道了,也有一大把想攀附唐阁老的,何况事急从权,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说开了,大方讲理的人家也不会怪音姐姐。”这是实话。
“啊,怎么能这么说呢,唐阁老怎么舍得音姐儿外嫁?”荣珢暴躁起来,在园子里踱步喷气,“你倒是帮我跟音姐儿传传话呀。”
“你以为我没有啊,但是我给音姐姐写的信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估计根本送不到她跟前,或者送到她跟前了,她的信却送不出来。”阿雾在老爹和二哥身上套不出消息,早就另谋出路了,结果还是死胡同。
“你们秋狝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啊?”阿雾也快要暴躁起来了。
荣珢“哎——”了一声,“说了你也不懂。”然后喷着气儿走了。
这件说了阿雾也不懂的事,很快就浮出水面了。
隆庆帝下了旨,为膝下仅存的四个皇子各延名师以授书讲学,每旬至少一次。荣三老爷被指作了四皇子楚懋的师傅。
这对荣吉昌来说简直不次于晴天霹雳,他的整个人生的进取和理想都被迫中断了,而唐阁老不允婚,他也能理解,毫不生气,易地而处,他只怕做得更绝。
难怪这几天荣老爹一下朝就自己关在书房里,应酬也没有了,荣府以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以前就算称不上门庭若市,但往来的人也把个新作的门槛给磨圆了,再对比如今,真真儿的世态炎凉。
阖府大约只有阿雾在得之消息后,嘴角上翘的幅度超过了上弦月,且保持了不下一刻钟,这真是叫如有神助啊,或者通俗地讲,走狗屎运了。
荣三老爷如今攀上了四皇子,只要在哀帝登基时,低调行事或忍辱负重一段时日,保得命在,将来就是大道宏图了。以阿雾对六皇子的了解,倒不是嗜杀之人,荣三老爷看来性命是无忧的。
如此说来,阿雾今后就只需担心长公主一系了,再不用蜡烛两头燃,而借助荣老爹在中间调和,也许能缓和缓和长公主和四皇子之间的关系,这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至于阿雾,是个重实际的人,前世的恩怨哪里及得上今世的太平,保住平安才是重点,何苦以卵击石,至少目前看来,还是以卵击石,阿雾虽然和四皇子接触不多,但以旁观者角度来看,楚懋后来的成功不是只靠运气和蛮力的,天下这盘大棋他下了很久了,阿雾没有猖狂得以为自己是重生而来,就能成为他的对手。
但,凡是尽力而为,也就没有遗憾了。
思及此,阿雾少不得得去开导开导走了狗屎运,却还蒙在鼓里怨天尤人的荣老爹。
“爹爹,太太说你今晚没用什么东西,让我给你送碟点心来。”这点心是崔氏亲手做的千层酥莲蓉马蹄糕。这点心最是费功夫,光是酥皮就要弄小一个时辰,但皮酥、蓉细、马蹄脆,甜而不腻,软中带脆,阿雾和荣三老爷都很喜欢,但崔氏很少做,今儿也是为了荣三老爷这几日神情郁郁,崔氏帮不得忙,只好做碟子点心以慰夫君。
“哦,阿雾来了,你坐,爹正好有话对你说。”荣三老爷表情严肃地道。
阿雾点头坐下。
荣三老爷看着自己这容貌过人,慧质兰心的女儿,带着万分不舍地道:“爹有个同年,如今外放在湖州府下做知县,出身是无锡薛家。”荣三老爷停了停。
阿雾点头表示知道,无锡薛家是个大家族,家里出过两位太傅,一位阁老,而且以贞节牌坊多而声名素着,朝廷屡次下旨嘉奖。
“他为人端谨,教子有方,几个儿子都有出息,上次他来信提到他家老三,比你大三岁,已过了院试,如今在江南的天一书院念书。”
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透,荣三老爷的意思阿雾已经听明白了,脸少不得烧了起来,没想到老爹居然会同自己讲这些。
“爹,女儿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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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三老爷脸色一沉,“这事由不得你同意不同意,哪有你发话的地儿,爹就是告诉你一声。”
阿雾眨巴眨巴眼睛,决定迂回一下,“爹,如今皇子们都大了,怎么皇上忽然想起这时候为他们指师傅了,”
哪怕脑子麻溜如荣三老爷也慢了片刻才适应了阿雾转话题的节奏,沉默了半刻才道,“秋狝时,莫漠北王的三王子骂七皇子是傻子,五皇子当时也在场,但是没有维护这位弟弟,皇上知道后,大发雷霆,骂五皇子连基本的兄友弟恭都不懂。”
原话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可见隆庆帝之愤怒。
“当时皇上就表示,要给各位皇子重新聘师傅讲学,活到老学到老。”然后很不幸的就是,隆庆帝私下问了问荣三老爷,是否愿意给四皇子做老师。
荣三老爷难道能当着隆庆帝的面儿说,我不愿?
“爹,其他几位皇子的师傅皇上都指了哪些人啊?”阿雾问道。看起来隆庆帝为皇子新聘师傅一事,仿似偶然,可也未必。
历来皇子的老师那不管他心底怎么想,肯定都已经被打上了某某属党的烙印了,成为各位皇子阵营里忠贞不二的一份子,连背叛都没得选。也难怪当荣三老爷知道隆庆帝要把自己指给四皇子做师傅时,一脸死了爹的样子。
可能当上皇子师傅的人,绝不会是朝堂上默默无闻之辈,如荣三老爷这样的也不过是刚刚够资格而已。通常他们应当是这样一类人,极有学问,少不得主持过几场乡试,座下一堆举子门生,运气好的被皇帝点过会试主考,那就是一堆进士的座师,背后牵藤扯蔓的一大堆“党羽”,将这样的人分入各位皇子麾下,实在是有点儿唯恐天下不够乱的意思。
隆庆帝究竟在下一盘什么样的棋呢?
阿雾和荣三老爷明明借着分家一事试探过隆庆帝的想法,那是要重用荣三老爷的意思,或者是要为嗣君蓄才的意思,可如今为何忽然指了荣三老爷为四皇子的师傅。这件事阿雾和荣三老爷都想不通。难道为皇子新聘师傅真是临时起意,就为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七皇子被骂了一句“傻子”?
荣三老爷见阿雾眼睛水灵灵地看着自己,也不知怎么的,连朝堂之事也不瞒她,就说了出来,“给五皇子指的是詹士府詹士殷韶颜,六皇子是户部尚书叶伟宁,七皇子是礼部尚书朱源。”
这几人指得实在是有意思。朝廷命官们早已经借着这几人把隆庆帝的心思翻来覆去猜了七八个版本出来了。无一例外地都认为,隆庆帝将要立谁为储,其意就隐含在这次选师的背后。
大多数人是这样解读这道为皇子新延经师的圣旨的。
四位皇子里头,有两位的师傅是正二品尚书衔,这是实权人物,而另两位的师傅是正三品。七皇子是不用考虑的,所以六皇子得户部尚书支持,那简直是如虎添翼,最有机会问鼎大位。
但是五皇子的师傅也有点儿意思。詹士府是什么地儿,虽然在大夏朝它成了个闲职衙门和进士的转升之地儿,但熟读经史的众官皆知詹士府那是辅助太子的官署。
因而支持五皇子为他摇旗呐喊的人则以此意自勉和劝人。
至于刚刚分了家,回京不过半年,连自己的板凳都还没坐热的礼部侍郎荣吉昌,大家一致认为指给爹不疼娘没有的四皇子为师非常的合理。
唯二觉得不合理的人只有阿雾和荣三老爷两个。
不过阿雾很快接受了现实,帝王心思一贯难猜,而且根据阿雾的回忆,她的这位前任舅舅年纪越大脑子就越混乱,你以正常心理推测未必能猜得中他的意思。
“如此看来,皇上最看重的还是六皇子。”阿雾几乎没有思考就说了出来。
荣三老爷没说话。
“那爹,你今后打算怎么做?”其实阿雾已经大致猜到了荣三老爷的意思,否则他也不会急着要将自己远嫁。这还真是个棘手的事情,打乱了阿雾的筹划,她原本想在家赖一辈子当小姑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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