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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9)+番外


阿雾心里着急,又故意酝酿情绪,眼泪很快就流出来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荣珢哪里扛得住这个,手忙脚乱地为阿雾擦眼泪,“好了好了,哥哥想想办法。”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还真被她二人找到机会了,那便是上元灯会,上元灯会女子有走百病的习俗,崔氏那一日也会去。家里正好无大人管着,阿雾便可寻了机会与荣珢出去。
荣珢被阿雾这一番头头是道的安排忽悠得连连点头,完全没领悟到自己是被阿雾牵着鼻子在走,还当是自己想出的主意。
过年时,荣吉昌自然也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除夕夜阿雾跟着哥哥们一起放鞭炮、看烟花,好不热闹,她以前小时候可没这机会,那时候她病弱,受不了炮仗的轰雷声,早早就关在屋子里捂在被子里了。
阿雾喜欢这等热闹,越发想要将安国公府的这种热闹留下来,就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原先阿雾并不打算插手荣吉昌应试的事,觉得那是国家的抡才大典,不该舞弊,毕竟那是她舅舅的天下,她自然偏向那边儿,所以不曾有所准备。
可现如今三房万般艰难,荣四又说了那番话,阿雾少不得也要为将来考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况荣吉昌并非无才,只是怀才不遇而已,论才华和人品,都是上上选。
过了年,荣吉昌领着三个孩子,亲手为他们做了三盏灯,阿雾得的是一盏兔儿灯,红眼睛,三瓣嘴,惟妙惟肖,四个脚有四个轮子,可以拖着跑,对于豪门深闺里长大的阿雾来说,这普通人家的兔儿灯却是十分新奇的事物
阿雾新得了灯本想拉着跑起来,却一想这与她淑女之态不符,她可是曾经上京最负盛誉的贵女,才情素着、仪态端雅,众人效仿的康宁郡主。
所以最后阿雾在自己的院子里,遣退所有伺候的丫鬟,拉着兔儿灯跑了十来圈大呼过瘾后才罢休,当然人前又是一副端庄模样了。
十六的晚上,崔氏同两个妯娌要去走百病,阿雾年岁太小,人又生得粉团团的如观音娘娘身边那玉女模样,怕不小心走失了,叫人痛断心肠,崔氏自然是无论如何不肯带她出门的。
阿雾也不痴缠,她的心都“跟着”荣珢走了。


☆、遇拐子冤家路窄
结果今日荣吉昌没与一众文友出去吟诗赏月,反而父爱大发,要亲自领荣玠和荣珢出门看灯,阿雾见了急得险些破了淑女大功,要跳将起来。
荣吉昌深得夫人教诲,也没打算带上阿雾。
阿雾最后咬了咬牙,眨巴眨巴大眼睛,内心吐血外表烂漫地对着荣吉昌张开了双手,“爹爹,抱。”
破功。
荣吉昌颠颠地上前抱起阿雾,这女儿自从这半年“长大后”极不喜人亲近,连他偶尔想香一香她苹果似的小脸蛋都不行。这会儿忽然有了这待遇,荣吉昌如何不乐颠了。
小女儿的身子又软又香,像个香喷喷的面团,将荣吉昌的一颗心化得软绵绵的,哪怕这时阿雾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搭个梯子为她摘下来。
阿雾抱着荣吉昌的脖子在他身上嗅了嗅,还好,没什么怪味,可以忍受,但是也颇为嫌弃地将脑袋远离了半尺,不过这举动丝毫不影响荣吉昌的爱女之心。
于是荣吉昌一脸笑容地抱着阿雾,后面跟着荣玠和荣珢,一同出了大门。
阿雾穿着大红织金团绣芙蓉的棉袄,下面是鹅黄绣缠枝芙蓉的裙子,系着过年时老太爷赏的双鱼玉佩,梳着花苞头,像个年画娃娃,最妙的是出门时奶娘怕她冷,特地给她带了过年时小孩子爱带的兔儿帽。
阿雾的这顶兔儿帽并不名贵,是雪白的兔毛所制,但奶娘的手很巧,两只兔耳朵尖尖的竖着,刚卡在花苞头上,显得特别挺立,戴上后萌翻了所有人,见着她的人无不想香一香她肥嫩的小脸蛋。
荣吉昌舍不得阿雾下地走,一路都抱着,还与有荣焉地一路傻笑,路上行人谁看了阿雾都要驻足回头,有大胆的还想上前逗弄,引得阿雾大发娇嗔,将头埋在荣吉昌的脖子里。
阿雾上辈子虽得父母宠爱,却也没有被父亲抱着走这么远的经历,一时环着荣吉昌的脖子也不怎么嫌弃这位“臭男人”父亲了。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阿雾眼尖地瞧见了一间书铺,学着安国公府自己那才四岁的大侄女的语调道:“爹爹,书。”其实前面那个“爹爹,抱”也是跟大侄女儿学的,实在是阿雾一个曾经二十多岁的女人早忘了当小孩的样子了。
“啊,我们家阿勿想看书吗?”荣吉昌摸了摸阿雾的兔耳朵。
阿雾忍了,你当本郡主阿猫阿狗一样的摸啊。
荣吉昌本也是爱书之人,既然爱女喜欢,便带着她进去逛逛也罢,顺便给她买些字帖,最近阿雾的书法越发进益了。
结果阿雾翻的全是时文,看得荣吉昌一阵惊讶。阿雾无视了他的惊讶,翻到自己要找的一本,直接往荣玠手里搁,“哥哥,看。”
原来是买给玠哥儿的,兄妹实在是太友爱了,荣吉昌笑眯眯地付了钱。
出了书铺后,荣珢拉着阿雾四处窜看,给阿雾指点那些好玩的小物件,竹编的蚱蜢、糖吹的小儿、五色轱辘转的风车,阿雾看着看着也找回了一丝童趣,呃,其实阿雾姑娘的童年泰半都在床上躺着过的,因此今日的童趣就显得格外有趣。
那些小玩意都是康宁郡主童年里欠缺的华章,没成想在这里实现了。两个金童玉女一般的小孩叽叽喳喳地拉着手跑着笑着,阿雾也抛开了什么贤淑贞宁的训诫。
“珢哥儿,仔细着你妹妹。”荣吉昌只能在两个猴还在后面大喊,有些追不上两个小东西。
荣珢毕竟是小孩子,嘴里应了,但心里听进去没有,就未可知了。街旁有耍猴的,两个小人兴致盎然地挤进去看了,阿雾和荣珢借着身子小,钻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荣吉昌一行人都只能站在外围。
到杂耍耍完,杂耍人捧着盘子收钱的时候,人群轰然而散,荣吉昌一时没看住两个小人儿,再找到的时候眼前已经只剩下荣珢一个人了。
荣吉昌吓得脸都白了,荣珢也哇哇地哭了起来,毕竟才小十岁的孩子,荣玠急得打起荣珢来。一家子仆人已经散开来到处寻人。
却说阿雾确实是被一波人贩给看上了。
人群里远远就能看见那个如明珠朝露的小姑娘,在她父亲的怀里,笑得恣意盎然,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灿烂。
这等美貌的小姑娘,李拐子一辈子都没见到过,如今见猎心喜,想着定能卖个大价钱。
因此趁着人散的时候,挨了上去,给同伙使了个眼色,绊住了她父亲一行,又隔开了荣珢。阿雾本是无知无觉,但李拐子一近身,她就被他身上的气味给熏了,猛地一回头,看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瞧,阿雾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心里一惊慌不择路地钻开人群就跑。
李拐子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警觉,猱身追了上去。
阿雾毕竟也没经历过这些,一时着急,偏偏同荣吉昌等人的方向跑了个反,她的叫喊又被人群淹没,只好自己使出吃奶的劲儿开跑,幸喜她虽人小腿短,但胜在身子灵活,人群又拥挤,她瞅着腿缝钻来钻去,李拐子拿她一时无法,使了个法子,喊道:“小姐,你别怕啊,老奴可追不上了。”
周遭的人本还奇怪一个大男人追着个小女孩,如今才知道是下人在追自家主子,也就不曾上前阻拦。
眼看就要被李拐子追上,阿雾正急得不得了,一双黑色绣金螭龙嵌宝石为眼的靴子出现在了眼前。
阿雾抬头一看。
眼前的人谪仙一般,眼若星辰,鼻若悬胆,身材颀长,风情外朗,神采内融,鸾章凤姿,居然物外,让人忍不住称赞一句,好一个“郎艳独绝”的男儿。
只可惜阿雾不懂欣赏。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阿雾前辈子最大的仇家居然就堪堪出现在了眼前。
谁曾想这般一位朗逸出尘,如明珠仙露一般的清雅人物居然会是那位最后谋逆弑兄、挥刀屠京,令人闻之变色的正元帝。
又是正,又是元,生怕人不知道他的帝位来路不明似的。
因为政见不同,长公主素日就不喜欢这位先孝贞后所生四皇子,而支持当今皇后所生的六皇子,想当然的正元帝登基后,长公主府的下场如何。
当时阿雾已死,魂魄在世间飘荡,目睹了后来之事,对这位正元帝深为痛恶。
这正元帝睚眦必报,对曾经的敌人手起刀落,收割得干干净净,京城勋贵之家哭声震天、血流三日不绝,他依然安眠无碍。
至于长公主,这位正元帝却偏偏没给她一个痛快,钝刀子割肉那才叫疼,最后逼得长公主尊严尽丧,跪地悔过求饶。
于阿雾的公主母亲来说,性命不是珍贵的,那引以为傲的尊严才是最宝贵的,偏偏正元帝不要她的命,而是要彻底摧毁她的尊严。
阿雾没有亲身经历这些,但旁观已经是满脸血泪了。
不想如今冤家路窄,居然碰到了他。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阿雾脑子里万般念头闪过,如今少不得引狼驱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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