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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87)+番外


“爹。”二老爷讪讪地起身。
“父亲。”荣三老爷满脸愁容和乞求地看着安国公。
老太太则带着些微心虚,又尤其自骄地给安国公让出了上位左首的位置。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这副鬼样子?”安国公军旅出身,虽然荣老三孝顺又争气,但是他还是不喜欢他这种文人酸气儿,想当年他可没少受那帮球、卵、子不懂的只会耍笔杆子的兔崽子的气。
大夏朝,文官节制武官,非战时,武官就跟二娘养的一样,就算是战时,也经常被朝里那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指手画脚,也难怪安国公不喜文官了。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庶出子也就有了隔阂,拿他的话说,那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荣三老爷“咚”地一声跪倒在安国公的膝前,就跟人杀了他娘似地哭丧着脸喊道:“父亲,求父亲……我……”
这断句实在有学问,完全听不出荣三老爷是在求分家还是求别让他分家。
但二老爷率先急了,嚷道:“爹,老三闹着要分家,娘已经同意了。”
安国公拍案而起,“谁说的要分家?”安国公虽然年迈,但也算不上老糊涂,瞧这阵仗就知道分家根本不是老三的主意,若是老三的主意,他这位老妻能同意?只怕早就请家法,趁机打死这孽子了。
二老爷见安国公生气,也就蔫吧不敢吭声了,荣三老爷一副“我就要晕倒”了的模样,亏他一副小白脸模样,还装得挺像。在场的,只有老太太不怕安国公,打年轻时候起,她就没怕过。
“我,我说的。你不是经常说你们父子尿不到一个壶里吗?反正拉着扯着勉强在一个屋檐下,大家都难受,还不如分了家大家都好。”老太太硬着脖子道。
安国公气得血只往脑袋上涌,这个糊涂老婆子,怎么竟把他在背后安慰糊弄她的话都倒了出来,这下好了,父子两个离得更远了。
“分什么家,我还没死呐,分什么家?”安国公的怒吼声,半个国公府都能听见。
但是比声音大,老太太可不输,她虽然不如安国公的声音洪亮,但是胜在尖细,也可以升上半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就还挂记着当年那个爬床的狐媚子,现在好了,打量着我们老大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你就要把这小娘养的弄上台面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就是我一头撞死了,也不能如你的意。”老太太的一坛子陈年老醋吃到了现在,而且越酿越酸。
“你,你,当年你那样对阿华,我,我都没……”安国公显然也气糊涂了。
这话被荣三老爷猛地抓住了尾巴,“父亲,我姨娘怎么了,她是怎么了,儿子那时候年幼,只记得姨娘……”其实荣三老爷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并不妨碍他有根有据的猜测,没有七八分,五、六分还是准的。
安国公脸一白,再不敢看荣三老爷,顿时衰老得仿佛垂垂将死的老人,面色颓灰。
“父亲,我姨娘当年身子好好的……”
安国公摆摆手,瞪大了眼睛道:“你姨娘是病死的,病死的。”
荣三老爷自然不信,老太太兀自镇定,高昂着脖子,安国公却知道,这事只怕掩不下去,只有分家一途,否则只怕将来要酿出祸事。
“哎,老三,爹对不起你。只是你母亲说得也对,你三兄弟如今闹成这样,你的清名也受损,还不如分出去单过。”安国公心回意转,但众人都不感突兀。
“他什么清名?!”老太太受不了这种话。
安国公狠狠瞪了老太太一眼,“只是你爹我已经老了,这个家还要靠你们,就是你分出去了,这也是你的家。你们兄弟三人血脉相连,再大的恩怨,也隔不开这血脉,你要记住了。”
荣三老爷给安国公磕了磕头,“父亲,儿子不孝,只求父亲和母亲能长命百岁,好让儿子尽尽孝道,如今儿子要是分家出去了,还有什么清名啊,父亲……”
到这个时候,还不肯喊一声“爹”,安国公知道老三心里的怨气。而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则舒服多了。
“哎,还是分吧,分了好。”安国公仿佛再没力气说话,拼着最后一口气道:“过几日,就请族老来主持,绝不会亏待你。”
荣三老爷表演了一个晚上,又是磕头又是流泪,回到崔氏屋里时,已经累得几乎趴下了。
崔氏忙伺候他脱鞋、更衣、洗脸,然后悄悄地问道:“老爷,成了吗?”说到分家,崔氏才是最开心的那个。老太太和两个妯娌这三座大山将她压了几十年,脊梁都险些压弯了。
荣三老爷点点头,“是不是阿雾出的鬼点子,叫人诓了老爷子去上房?”不然怎么老头子正好那个点儿赶上去,老两口毫无商量,打起了擂台,将这分家一事敲定,否则若背后让老头子劝服了老太太,可就不妙了。
“是,她瞅准了时机,说老太太身子不好,怕你顶撞了她,让人去请父亲前去劝解的。”崔氏又绞了一把凉水帕子敷到荣三老爷的额头上。
荣三老爷手扶着帕子躺下,长长地舒舒服服地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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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的事,怕夜长梦多,老太太那边手脚极为麻利的才过了两日就请来了族老,主持分家。
这日一共来了三位族老,第一位是如今荣家辈分最高的安国公荣安杰的二叔,须发皆白,但养得红光满面,是个老寿星。第二位是安国公的弟弟,荣安兴,第三位是旁支的一位大伯。都是族里说得上话的老一辈。
三人坐定后,看了看到得整整齐齐大房、二房和三房。
最后是老叔祖开口道,“今天是老二、老三都要分出去么,”
安国公的脸扭了扭,“只有老三要分出去单过。”
老叔祖点了点龙头拐杖,看了一眼荣三老爷,闭着眼拖长了声音道:“老三啊,你也算是叔祖看着长大的了,双亲皆在,你就闹着分家,难道就不怕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
荣三老爷二话不说地“咚”地一声就跪下了,这声音越响就仿佛他越真心一样,“老叔祖。”荣三老爷的一声“老叔祖”喊得包含热泪,“请你老人家劝劝我父亲,我愿意常年侍奉二老身边,我不愿……”
崔氏也跟着跪了下去,红了眼圈看着老叔祖。
“咦,这是怎么回事?”老叔祖侧头看了看安国公。
安国公老脸一红,“儿子们都大了,天高任鸟飞,总不能一辈子躲在父辈的羽翼下,趁我还在,把老三分出去,让他锻炼锻炼,我还能照看一二,否则等我一蹬腿,他再出去,万一立不起来,就是我们做父辈的不是了。”
老叔祖看了安国公一眼,这样的场面话谁不会讲,可为啥是偏偏把庶出的老三分出去?恐怕是撵出去才是真的。
一旁安国公的大伯和弟弟接腔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这才是为儿孙计长远啊。”这两个收了老太太的银子,自然一心向着老太太。老叔祖在族里德高望重,老太太那点子收买他还看不到心里。反而摇了摇头,国公府这一脉眼看着是没落了。
老太太在一旁阴阴阳阳地道:“牛不喝水强按头,何苦来着,今日请叔父你们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老太太的意思很明显了,少废话,又不是喊你们来调解的。
碍于老太太的娘家嫂子和田皇后有亲,老叔祖也不能再出头,干脆闭了眼睛不说话。
安国公清了清嗓子道:“如今我们两老口还在,就把府里产业分作五份,我们两份,三个儿子一人一份。”
三个族老都点点头,公平、合理。连荣三老爷都觉得太公平了。
唯有老叔祖开口道:“毕竟是庶子,怎么能和两个哥哥一样,而且这国公府将来毕竟是老大的,这样分欠妥。”老叔祖是禀心而论,这上京城里分家,还没有庶出和嫡出一样分的。
听了这话,二太太杨氏撇了撇嘴,本想搭腔的,这会儿都不说话了。
大太太心里暗自将老叔祖花划为了己类,抿嘴笑了笑,“都是一家兄弟,说什么嫡出庶出,我看爹爹分得极公正。”
三位族老都点点头,觉得大太太不愧是世家贵女出身,大方宽容,有长嫂之范。
接下来到老太太说话了,未语先红眼,“几位叔父、伯伯也知道,这几年自打我们家老爷子退了下来,日子就不如从前了,可国公府这么大的架子,为了个面子却还要死撑着。以前是我拆东墙补西墙,贴了不少嫁妆进去才维持走,如今又是大儿媳妇撑着,外面看着光鲜,可内里的苦只有我们娘儿几个知道。”
“母亲!”大太太提高了嗓门,“何必在自家亲戚面前说这些?”大太太这是一副家丑不可外扬的表情。
“怎么不能说了,都是自家人,让我老婆子述述苦还不行?我辛苦了一辈子,拉扯大了几个孩子,如今就要飞了,还不许我念一念?”说来说去,老太太又扯回了三老爷身上,还是想把主动分家的那层意思强加在荣三老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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