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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34)+番外


紫砚和紫扇都点了点头。
“何况诗词本身并不是为了多用典故、卖弄学问的,而是有感而发,因情而生。讲究的是通俗易懂,这才是好诗。比如前朝大诗人白居易你们可知?”
紫砚和紫扇都点点头,这可是鼎鼎大名的诗人,她们跟着阿雾念书识字,对这位大诗人也有所耳闻。
“白乐天有个习惯,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
阿雾开始吊文拽字,若不假作高深一些,根本压不住紫扇这等只会崇拜“听不懂”的人。
紫砚和紫扇连蒙带猜还是明白了阿雾的意思。
“姑娘说得对,我也觉得诗就该简单易懂才是。“紫砚点头道。
阿雾又为二人解说了这首《咏鹅》,点出了“曲项”和“向天歌”的画鹅之灵动活泼,又评了”白毛、绿水、红掌”染成的“白鹅嬉水图”,紫砚和紫扇这才品读出这首诗的妙处来,皆心悦诚服不提。
却说今日紫扇同阿雾说起荣五的诗来,一时记不住,心理放不下这梗,过得几日特地从秋色处寻来荣五新作的两句,自己看不懂,却要让阿雾来品。
阿雾接过紫扇手里的纸,打开来,上面写了两句,“老大不堪论剑术,魑魅魍魉妄攫魂。”
“姑娘,这两句啥意思啊,后面那四个鬼又是什么啊?“
紫扇不懂,阿雾这个小夫子自然要说与她听,“老大不堪论剑术,这里面有个典故,说的是荆轲刺秦的故事。”阿雾看着紫扇的茫然眼神,又少不得又得简要给紫扇说了说这个故事。
然后阿雾继续道:“《史记?荆轲传》里记载,“鲁勾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嗟吁惜栽!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说到这儿,阿雾自己反而失了神,忘了往下讲,她这才品出了荣五的话中话。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呀?“紫扇还是不懂。

☆、赤子思亲亲不欲(上)
“荆轲刺秦王失败,所以鲁勾践说他不讲刺剑术,因而失败。”
紫扇“哦”了一声, “好复杂。”
阿雾点点头,是挺复杂的,联系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荣五还真是有感而发的。她自比秦王,讽刺阿雾她们“不堪论剑“,根本奈何不了她们,前日侥幸,不过是魑魅魍魉之计,欲攫取她们的魂,那真是妄想。
只可惜秋色广为传递这两句话,却是俏眉眼做给了瞎子看,没几个人能看懂,若非这两句到了阿雾的眼前,只怕根本无人能欣赏才女之作。
阿雾想了想,提笔在那张白纸上也写了两句话,“金钗羞作匣中剑,不许他人夜点灯。”
这是说,“韩式”那支金钗若知道了荣五的以她为“魑魅魍魉之剑”只会羞作她匣中之物。再有金钗有喻贵女之意,匣中剑又可指深藏之阴险,这一句,将个荣五狠狠讽刺了一顿。
接下来的一句夜店灯,化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古语,又讽刺荣五,说她自己州官点火,先算计了阿雾,却不许阿雾她们“点灯”回击。
“喏,将这张纸从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阿雾写好后,递给紫扇。
“姑娘的字儿可真漂亮。”紫扇捧了阿雾的字,赞道。
“你又懂了。“阿雾笑话紫扇。
“我虽不懂怎么好,可我就是觉得好。比五姑娘的好。”紫扇自从听了阿雾给她论诗,再不觉得荣五厉害,反而觉得自家姑娘什么都懂,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可真是厉害。
且说,荣五得了阿雾回的两句后,并没什么话说。夏芳、秋色在一旁看了,都骂阿雾,“六姑娘怎的这般恶毒,居然这样骂姑娘,姑娘的诗又没说他们什么?”
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说明夏芳、秋色都看懂了阿雾这句诗的含义。阿雾所骂,通俗易懂,也可谓是酣畅淋漓了,该看懂的人都能看懂。
再反观荣五的两句,便是夏芳、秋色都没看明白。
骂人之话,要如何才畅快、痛快,自然是要骂得别人明白,这才畅快,你骂的话若大家都不懂,那也就是白骂了。
是以,阿雾痛快了,荣五却虚火上涌了。
从这些事以后,荣五见着阿雾的面,难免就有些讪讪,姊妹情谊是几乎没有了的。
但如此闹了一番后,好歹老太太那边消停了一阵子,荣四虽然依然刻言薄语地对待阿雾,但再也不敢动手了,须知二太太收拾其她来,可是毫不手软的。
入了秋,阿雾没料到能从顾惜惠那里得来好消息。
顾惜惠生辰小宴,居然邀请了阿雾,这是阿雾万万没料到的。她自以为同顾惜惠并没太大交情,但这也抹去不了她们曾经一起偷窥过美男的“过命”瓜葛,所以顾惜惠还是邀请了阿雾。
而阿雾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堕落至此,会因为顾惜惠的一个邀请而雀跃万分。若是前世有人告诉她,她会有这样一天,阿雾一定会叫人把说话的人叉出去,再泼她一嘴狗粪。
这辈子,阿雾却为了能见福惠长公主一面,而巴心巴肝地欢喜顾惜惠的邀请,同时对顾惜惠的恶感也少了许多。
同样受到邀请的还有荣五,荣四嘛就没戏了,顾惜惠再贤惠一个人,也是有品格的,她并不害怕得罪一个区区荣四。而以后荣四若见了她,依然还会像哈巴狗儿似的摇着尾巴上去搭话的。
阿雾怀着激动并有些虔诚的心情在卫国公府的角门下了马车。
荣五和阿雾的脚刚落地,就有丫头、婆子领了她们入垂花门,换了辆青帷小车径直去了花园。阿雾即使不掀开帘子看,也知道小车行到了什么地方,钻过了什么门。
可惜阿雾最熟悉的地方却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顾惜惠在泻芳阁设宴,阿雾是极喜爱此处的,泻芳阁立于水闸之上,泻芳流玉,夏日最是避暑纳凉的胜地。阿雾爱那水雾飞溅而起的凉意,但她身子弱,福惠长公主一般是不许她久坐的。
可是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顾惜惠的了,阿雾的心难免酸楚,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姑娘。
一行下人将阿雾和荣五送入阁内,阿雾入阁一看,才知道在座的还有长公主。
阿雾本以为不一定能见着长公主,没想到这般轻易就看见她在眼前了。阿雾那颗小心眼子难免又窄了些,顾惜惠的生日宴关长公主什么事啊,她却坐在这里为顾惜惠添光。
女儿对母亲的独占性其实丝毫不输于未来对丈夫的独占性,她们容不得任何人同她争夺这份母爱。有时候连兄弟姊妹都不行,更何论是堂兄妹了。
实际上阿雾真的是误会了长公主。长公主今日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听了顾惜惠的话。顾惜惠见长公主思念女儿过度,身子一直病着,便忍不住将阿雾画画很像康宁郡主的事情说了出来。
福惠长公主本也只是听听而已,自从阿雾走后,不知多少人努力钻营,想以康宁郡主为突破口,赢得长公主的青睐。长公主不是傻子,反而极其聪明,她认为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她的阿雾,她讨厌一切赝品。
对于安国公府这位六姑娘,长公主还没见她,就将她划为了满腹心机的赝品一类。国公府庶出子的女儿,瞧着是很有巴结长公主的理由的,有了长公主的青睐,作为闺阁女子,也就算是平步青云了,连带着她爹都能飞黄腾达。
起初,福惠长公主并没有要见阿雾的意思。只是前一日,福惠长公主临水喂鱼,瞧见池子里的水鸭,想起阿雾生前的鸭图,很是哭了一阵,继而想起顾惜惠说的话,这才起了要见阿雾一面的心思,哪怕是赝品,用来短暂的凭吊女儿也是可以的。
荣五见了福惠长公主,有些拘谨地请了安。荣五已算是见惯世面的姑娘了,但在福惠长公主跟前依然拘谨得紧。在长公主跟前,会让人不自觉就升起一股敬畏之情。
阿雾贪恋地打量了长公主一番,自己的公主娘亲依然如同她年轻时一般美丽,斜飞入鬓的长眉,勾挑凌厉的丹凤眼,红艳的唇,尖尖的下巴,还是那个雍容华贵却又带着盛气凌人之色的福惠长公主。
阿雾是见惯了长公主模样的人,对她并不害怕,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
福惠长公主却越发见不得阿雾起来。这世上很少有人见了自己能不拘谨的,就是宫里的嫔妃见了她都难免敬畏。长公主不信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能有这份胆识。
于是福惠长公主心里那便只能有一个推论了,这位六姑娘是有备而来,小小年纪就城府极深了。再加上阿雾的眼里有无法掩饰的孺慕之情,长公主以为,她不过才见过自己一次,何来的如此深情?
容貌盛丽而出身低的小姑娘,城府深而擅演戏,这就是长公主对阿雾的全部印象。 长公主讨厌阿雾对自己的巴结,凭什么这样低贱的小姑娘能好好的活着,而她那兰心蕙质的阿雾却天不假年。福惠长公主的心理充满了不甘。
长公主眼里流露出来的冰冷和轻蔑,让阿雾的骨头缝里都像吹入了寒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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