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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119)+番外


“不知双鉴楼因何得名啊?”如果阿雾愿意,她就会是个找话题的高手。
但是楚懋其人,真心是个冷场高手。楚懋淡扫阿雾一眼,继续看书,两片薄唇丝毫没有要开启的象征。阿雾表示可以理解,身居高位的人总是以沉默来加强气场,否则说错了难免显得无知,说多了又怕被人敲出端倪,历代帝王都深谙“金口玉牙”的道理。
阿雾先将自己放在楚懋的位置体会了体会,然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觉得除了脸皮再厚一点儿,实在别无他法打破沉默了。所以阿雾就不得不自问自答地道:“可是以人为鉴,以古为鉴之意?”其实通俗的说法是以人为镜,不过你若想要对方出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对方纠错了。
这次,楚懋的眼睛总算又重新回到了阿雾身上,阿雾赶紧再接再厉地冲楚懋笑道:“王爷,可是双鉴楼里收藏有珍版《通鉴》?”若问阿雾为何听见双鉴楼就往这套书想,也是事出有因的,楚懋既然有志于天下,双鉴楼中的鉴,难免就会让人想到“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的《通鉴》。
楚懋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三分,拿起小几上的茶,啜了一口,这是开口并可以长谈的暗示,阿雾以为。
“双鉴楼里藏了两套《通鉴》,一套是百衲本。一套是……”楚懋说得淡然,但是眉间依然有得意之色,想来是被阿雾的话挠到了痒处,“元版。”
阿雾心里也暗自得意,可算是被她拿下了。不过当她听到滞后的“元版”二字时,几乎呆滞了,“王爷说的元版,是那个元版的意思吗?”阿雾激动得说话开始颠三倒四了。
楚懋的唇角又翘了翘,视线落回他手里的书卷上,很随意地“嗯”了一声。真真是极致的显摆和炫耀。
其实阿雾对史书并不怎么偏爱,她喜欢的是偶感、杂感、小记、日记、笔记之类的书,但因前世的事情,阿雾这辈子对朝野之事非常关心,因而对史书也翻阅颇多。且爱书的人对古本、孤本自然都是极喜爱的,那种喜爱就好比痴迷于酒的人对百年陈酿茅台的那种喜爱一般激动,更何况这还是绝本的元版。
是以,阿雾也抹下了脸面,厚颜道:“不知我能不能……”看一看?
阿雾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楚懋干脆利落、斩钉截铁地道:“不能。”阿雾偷偷地在心底又为楚懋的小黑本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话说到如此地步,阿雾再也没有要和楚懋说话套近乎的心情了,不就是比谁更矫情么,这个阿雾王妃可不会逊于任何人。
然而世间万物相协相调,彼进我退,彼退我进,阿雾不说话了,楚懋倒开口了,“下午你去红药山房了?”
阿雾心情不好地吱了一声,“唔。”
“姑姑的病可好些了?”楚懋又道。
阿雾心里暗啐一声,你既然晓得我去了红药山房,难道还不知道你那姑姑病情如何啊,骗鬼去吧。不过既然楚懋这样问,阿雾也就一下找回了自己的位置,“瞧着似乎又加重了,我已经催相思姑娘和鲁妈妈去请大夫了。”实在那病情如何,阿雾可不清楚,大约该是两人让自己等了那么久,怕说不过去而演的一出“病重”戏而已。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谁也不能揭穿而已,否则就太难堪了。
“姑姑的身子不好,你就多担待些。”
阿雾听了,觉得楚懋这话大约是说来安抚自己的,可是担待你个鬼啊,把她一个堂堂王妃晾在外头那么久,这还有规矩没有啊?阿雾虽说不跟那个相思一般见识,但是听楚懋这样一偏袒,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过楚懋刚说完这话,就放下了书卷,起身去了净房,沐浴更衣,这是留宿的意思。
阿雾才后知后觉地想着,该不会今日祈王殿下专程回来陪她一同用晚饭,还作出留宿的表示,就是在安抚自己吧?
阿雾在心绪平静后,想到,楚懋说郝嬷嬷身子不好,让自己多担待些,不知道他是真心觉得王妃必须担待一个乳娘,还是说他知道郝嬷嬷命不久矣,全是为了一片孝心,才对红药山房如此宽容,反过来还让自己担待?
阿雾努力地想回忆起祁莲夫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但是很遗憾,康宁郡主,怎么可能去关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乳娘是什么时候死的。她甚至不知道这位祁莲夫人是在楚懋登基后死的还是之前就死了,死后才追封的夫人,年生太久,她的记忆开始混淆了。
不过这样一想,阿雾秉着“死者为大”的敬意,对红药山房的恼怒也就淡了。
是夜,阿雾因着秋越来越深,天气越来越凉,夜里本能地趋向温暖处,连厚厚的两床被子卷成的铺盖筒子都阻挡不了她往楚懋那侧滚过去,但是今晚略有不同的是,楚懋没再把阿雾往里推,反而是揭了自己的一床被子,盖在阿雾身上。十几斤棉花压得阿雾动弹不得,频频冒汗。而楚懋自己则往外侧又挪了挪。
一早,阿雾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黏黏腻腻,连小衣都有些湿润,还只觉得奇怪,其实也莫怪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正是睡眠香的时候,夏日打炸雷都惊不醒她的,崔氏知道后,连连说她有福气,能睡就是福气。
紫扇笑盈盈地上前伺候阿雾,嘴里道:“其实王爷还是关心姑娘的,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吩咐了,玉澜堂从今日起开始烧地龙。比往年可早上了十几天呐,而且今年天气还不算冷。”
不同于紫扇的喜气洋洋,桑妈妈一脸阴沉得简直可以滴水了。等阿雾梳洗穿戴好之后,桑妈妈遣退了一众丫头,单独留下来和阿雾叙话。
“姐儿啊,你跟奶娘说实话,你和王爷倒底是咋回事儿,你们到底有没有圆房?”其实瞧着这几日干干净净的床铺,桑妈妈早就知道答案了,但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阿雾能反驳她。
阿雾脸一红,没想到桑妈妈问得如此直接,连她的房中事也要插嘴,阿雾先是脸红,继而皱了皱眉道:“奶娘——”
桑妈妈也知道阿雾的怪癖,最烦人说这档子事,连她出嫁前的那天晚上,太太跟她说房里的事,她也是极不乐意听的。“姐儿啊,奶娘知道你不喜欢,但这生儿育女可都在这上头啊,你和王爷要是不圆房,如何生得出儿子,可怎么在王府里站住脚啊。不说别的,就说那两个侧妃,还有那个相思姑娘,你要是不赶紧生个哥儿傍身,还不得被她们踩到头上啊?”
阿雾不说话了,她也知道自己应该生个儿子,但是就算是她愿意,而楚懋不愿意,她总不能强拉着他圆房吧,这羞也羞死了。而且据崔氏那含含混混的说词里,仿佛圆房就是男人把他尿尿的地方放进女子的身体里,一想到这儿,阿雾就想吐,干呕了两声,弄得桑妈妈也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了。
“姐儿啊,姐儿啊!”桑妈妈只能原地跳脚。
“奶娘,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生个儿子,可这件事只能顺其自然,急不得的,你且耐心些。”阿雾赶紧安慰桑妈妈,怕她急出什么毛病来。
生儿子这个事情,阿雾曾经理想化的想过让别人生个儿子她来养,可她也知道不是亲生的要养熟是极难的事情,若有那么一日两宫太后并列,她即便是正宫皇太后,那也是讨不了啥好的,也是在别人母子手下讨生活。当然最好的是,那生儿子的妾氏难产死了,而前世楚懋那儿子的亲娘也的确难产死了,但这辈子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生儿子就需要把男人尿尿的地方放在自己身体里,这笔买卖阿雾怎么算也算不通,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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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妈妈见阿雾油盐不进,气得嘴唇都在抖,却还是没法子,甚至撂下了狠话,说以后有阿雾后悔的日子。
阿雾倒是没对桑妈妈的口不择言生气,她其实也是同意桑妈妈的话的,只是自己要做起来,就困难重重了。这就是所谓的知易行难。
阿雾还没有自我反思完毕,就见紫扇垫手垫脚,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走了进来。阿雾瞧见紫扇那夸张的作怪样就想笑,“是不是陶侧妃来了,”
“姑娘真神人也。”紫扇笑着上前,“姑娘怎么猜到的,”
阿雾做了个掐指而算的动作,“当然是算出来的。”实则是,据阿雾所知,楚懋对这两位侧妃仿佛并无偏爱,都只在她们进府的那天晚上才去她们房里待了一整夜,之后去得也少。当然园子里头的偶遇就不能算进去了。
“走吧,既然陶侧妃这样有诚意,我们也不能怠慢了。”阿雾扶了扶头上的簪子。
紫扇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太阳都要晒到屁股了才来请安,也真够有诚意的。
这厢陶思瑶见阿雾出来,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阿雾略略福了福身子,“王妃大安。”
阿雾朝陶思瑶笑了笑,顺带打量了一下这位,倒也是位美人,杏眼桃腮、琼鼻贝齿,天生一股风流弱质,若再捧一捧心,那就是浣纱西施在世了。这会儿阿雾倒能理解为何陶思瑶一个总督嫡出的千金,却只能做个侧妃了,这身子,一看就不是好生养的。阿雾心里突然一禀,坏了,自己居然跟着紫扇学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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