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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胡令(5)+番外

“我呸!阎大这个老东西,去年腊月里那一跤没把他摔死算他走运!还敢在这里妄称什么管事,他算是个什么东西?”骂了一通,那人寻思着阎大这一关的确不好过,不由气恼起来,“这可如何是好?今天能混进来和你碰一面就是烧高香了,下一回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进来一回,若是还要刚巧碰上夫人要差遣阎大,那可真是千难万难了……”

玲珑微笑道:“此事其实不难。阎管事素来好酒,若是小哥能给我送来一些酒,或是极烈的,或是搀了药的,我自有办法出这院门。”

“哎呦呦!你的鬼主意真多!今日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那人又忍不住摸了一把玲珑的脸颊,放在鼻端嗅上一嗅,这才将柴车上的细柴捆牢,依依不舍地出了院门。

许久,玲珑被冷风一激,不由打了个哆嗦。随手拢了拢衣襟,眼看着便要入秋了,天气果然凉了许多。

七日后,送来的木柴之中果然多了一小葫酒。

第 四 章 最新更新:2011-12-01 04:48:15

冉闵其实并不在府中长住。他年少时被养在宫中,成年后又多半住在军营,直到成亲之后才算是有了自己的宅邸,不过大半时间还是在营中度过的,再加上出征的日子,一年中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三个月在家。

不过玲珑却能大抵猜到他何时回府。一来是因为胡六身为冉闵的近卫自然是要与他同进同出,所以每次胡六来看玲珑的时候冉闵必然也在府内。二来则是个玲珑自己琢磨出的道理。这府里除了逢年过节,只有在冉闵返家的第一日,会在下人们的饭菜中加些肉食。若逢冉闵要出征之前,还会每人分一碗酒,取庆功酒的吉庆之意。不过一连两次,玲珑都没有喝上这碗酒,因为每次酒菜送来之后他便将酒送给了“刚巧路过”的阎大。

这一日的饭食中鱼肉俱全,还给了小半壶酒,玲珑便知道距离冉闵出征的日子不远了。他暗自将壶里的酒倒掉,取出先前私藏的烈酒重新灌入酒壶,坐在桌边只等阎大上门。

不多时,果然见阎大打着酒嗝推开了门。他一抬头发现玲珑桌上只放了酒壶却没有酒杯,登时双眼放光。这院子里除了玲珑之外还有三个奴仆,可惜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一个个都是出了名的刺头,所以才会被人排挤到这不怎么有赏钱可拿的偏院里来。那三碗酒阎大自知无法觊觎,所以等送饭的人一走他便巴巴地赶到了玲珑屋中。

见要等的人在门口干咳了两声假惺惺踌躇不前,玲珑连忙站起身来:“是什么风把阎管事吹来了?真是巧了,我正愁这壶酒没处去呢!阎管事,你可要帮我。”

“怎么?玲珑还是不喜饮酒?”阎大笑眯眯地问。严防谨守了这大半年,他终于放下心来,觉得玲珑也算是个知情识趣之人,加上一直被阎管事前阎管事后地叫着,如今的目光里虽然依旧满是不屑,语气倒是和善了许多。

“我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一饮酒便全身出疹奇痒无比。所以这酒是万万不能碰的,还请阎管事代饮了罢。”玲珑双手端起酒壶恭恭敬敬递给阎大。

阎大略一掂量,觉得入手颇沉,心中更是开怀:“好,好,我便帮你这个小忙罢。玲珑啊,府里这阵子要给下人们添置夹袄,我帮你也订了一件,等过两日自会有人来给你量体裁衣。”

玲珑一脸惊喜道:“那可真是要多谢阎管事了!”

“行了。怎么说你也是我院子里的人,要添东西又怎么会少了你一份呢?”阎大摆手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就不打扰你用饭了,我先回去了。”

“阎管事,我送送你。”

“总共没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回去吧。”这厢阎大的心思早被壶里的酒香勾了去。他刚才偷偷开盖闻了一下,发现玲珑分到的酒竟比自己的还要好上三分。真不愧是爬上过将军的床,待遇也优人一等,可惜如今这好酒倒是平白便宜了自己。

见阎大走远,玲珑心不在焉地胡乱吃了一些菜,便吹熄灯火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就是今晚了罢。错过今日的机会,等冉闵远征归来就不知是哪年哪月了。太妃既已搬出母亲做为要挟,只怕是耐心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自己若是再没行动,早晚要沦为一颗弃子。玲珑叹了口气,反复告诉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到冉闵。

你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直到月上枝头,玲珑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推开门也不点烛火,就着月光向外摸索走去。

阎大的屋里还亮着灯。玲珑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前。老花匠果然早已醉到不省人事了,玲珑轻轻推了几下也丝毫没有反应。不敢久留,小心翼翼地从阎大腰间取到钥匙,玲珑立刻向偏院的门口走去。

借着依稀的月光,试了好几回才打开门上的铁锁。院门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寂静无声。玲珑想了想才向着记忆中书房的方向走去。渐渐走近,直到他觉得心都快要跳出腔子了,才隐约听到了人声。

果然不出所料!

少年躲在树影之下,偷偷望了一眼那间戒备森严的屋子。冉闵果然还在连夜与手下将领议事。玲珑偶尔听胡六说起过冉闵出发前的这个习惯,牢牢记在心中,直到今日才终于派上了用场。

玲珑深吸一口气,将心间的恐惧暂时抛诸脑后。

“将军!我要见将军!我要见将军!”

少年清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把守在四周的亲卫闻讯赶来,二话没说立即扭住了他的手脚。

“咦?玲珑?”认出来人是谁,胡六不由大感惊诧。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偏院里睡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了几遍那个一身狼狈的少年,胡六觉得玲珑怎么看也不像是敌军的细作,那他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胡六低声向他这一班人马的队长说明了玲珑的身份,那将官也不禁有些为难起来。正这时,突然有人过来传冉闵的话,询问外间到底为何事喧哗。

“把他捆上,带去见将军。”那队长自觉做不了主,一挥手命人用牛筋将玲珑牢牢缚了,押到书房门口。

虽然丝毫没有挣扎,左臂的关节却还是在刚才被人硬生生卸了下来,玲珑的额间满是豆大的汗珠子。他用力咬着下唇,不敢喊出声来,偷眼向越来越近的明亮的门缝里看去。可惜头被人按住,门又没有全开,屋里的情形他半点也看不到。

耳边传来悉索的对话声,玲珑知道那是在说自己的突然闯入。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明知害怕无用,心中却难免惶恐。这屋子里的人随时可以判下自己的生死,要的只是一句话而已,而自己却可能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里,便是高高在上的王侯公子也可能突然身首异处,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小小优童?少年死死握紧右拳,连嘴唇已然被自己咬破都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