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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胡令(39)+番外

傍晚时分,一个出乎意料的客人出现在了玲珑的小院门口。

看着面前这个憨厚的汉子,玲珑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莫非是冉闵的试探?没有主人的许可,这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见到自己。

“阿大,这、这是你娘托我给你捎来的靴子。”黄脸汉子搓着手,努力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摆出一个笑容,眼珠子稍稍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似乎是被惊到了,顿时垂下眼睛不敢多看。

“继父大人请坐。”玲珑接过布靴,笑道,“容烟,上茶。”

黄脸汉子一屁股坐在雕花椅子上,才看到自己左脚的鞋面上脏了一块,连忙向里缩了缩,有些尴尬地笑道:“阿大在这里过得可好?”

看着继父脸上似是艳羡又是感伤的表情,玲珑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若是论用度花销,自己在冉府过得岂止是好?身上的饰物随便一件便顶的上寻常百姓一辈子的积蓄了。只是自己这份富贵来得却有些不堪,令继父丢了颜面吧?

“玲珑一切都好。还请继父大人转告母亲,不必为玲珑担忧。”玲珑微微一笑。虽然想不到母亲最终竟找了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归宿,玲珑还是不由暗暗为母亲感到高兴,语气里透着亲近。

“那就好,那就好。喔,对了!我对小虎儿说了,要是将来阿大有机会出府,他自然会为哥哥养老,你一切宽心就是。”黄脸汉子似是因为想起了儿子,神色间的拘谨去掉了几分。

听到这话玲珑心中不禁有些动容,优童的身体大多不好,继父竟然愿意让弟弟为自己养老,这份心意的确令人感动。他不由对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好感大增。

微笑着招呼继父用了茶水,玲珑又问了些家中的近况,末了才从自己的私房里取了许多小件的珠宝出来,让继父转交给母亲以作家用。黄脸汉子好一通推辞,这才挑挑拣拣收下了几个金银锭子,说是为玲珑存着,将来等他出来了再交还给他。

送走了继父,玲珑心头暖意融融。虽然明白这辈子约莫也没有离开冉闵的可能,不过这一句不明就里的人做出的承诺,却足够让他记上一辈子。有将近二十年了吧,第一次重新得到来自亲情的温暖,感觉竟是如此让人怀念。

吩咐容烟收拾外间,玲珑捧着母亲亲手缝制的靴子走进卧房。他并不着急试,反而托在掌心细细观察起来。尺寸比上次给他看的时候的确稍稍放大了一些,靴沿上还用银丝绣了些花纹,隐约闪着银光,看起来十分精美。

看了半响都没有看出玄机,玲珑不禁蹙眉。不可能,母亲怎么会毫无理由地让人送来这么一件东西呢?他侧过靴子,一寸一寸地细看那银色的花纹,终于发现在靠近后跟处的云纹似乎被绣坏了一针,变得有些像是一株野草。

这个是……

金绣娘!

玲珑心头巨震。草原上的毒草金绣娘,草叶边沿有一条金线,这处的花纹可不正是有意接了一些金线?

这毒草罕见之极,牲畜不小心嚼了,就会四肢无力再也站不起来,最后被活活饿死。若是制成毒粉给人吃了,肚脐就会隐约出现一条笔直的金线,慢慢延伸到心口,不仔细分辨看不出来。若是毒一到心口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中毒的人全身的骨头会变得松软无比,在床榻上缠绵多日而亡。传说这毒草是被情郎害死的金绣娘所化。她为了报复薄情郎,化身为厉鬼夜夜在情郎肚皮上绣花,把人活活折磨而死。

玲珑仰起头,急速呼吸了几下,这时候送来这样的消息……是郑樱桃想要动手了吗?

不由自主地用手撑住床架,他尽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母亲既然派人来送信,想必料定了可以赶在下毒之人前面。不要紧,还来得及,一定来得及!回想了一下,容烟好像说起冉闵仍然夜夜宿在红绸的院子,玲珑连忙向外奔去……

值守在新夫人院外的亲卫高声呼喝,玲珑却不管不顾。快,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这在北方草原上也算罕见的毒药,邺城里恐怕不可能找得到现成的解药!不料才闯了几步,他便被人架住了。此刻他异常后悔自己竟不能修习武功。

少年彻底失了仪态,他用手指和牙齿奋力挣扎着,尖叫着冉闵的名字。

当冉闵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边的时候,玲珑看起来像是已经筋疲力尽了。冉闵刚想开口问,半蹲在地上的少年却突然一跃而起,猛地扑向他用力撕扯起他的衣服来。

被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侵袭的玲珑并不知道,若不是冉闵立即挥手制止了一旁的亲卫,只怕他在半空中就已经被人一刀斩成两段。冉闵似乎并不担心少年会害他,坦荡地任由对方敞开了他的前襟。

扯开那一层障碍,玲珑颤抖着手指在冉闵的胸腹间细细寻找。没有,好像还没有,他几乎把脸贴在了冉闵的小腹,发现肚脐附近并没有异样。这么说,红绸还没来得及下手?强烈的喜悦袭来,玲珑抓紧冉闵的前襟,支持着身体不至于因为无力而倒下,却没有看到冉闵的眼神微微一暗。 

“将军……将军……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少年不住的呢喃。

冉闵干咳一声,把人圈进自己的怀里。四下的军士立即知趣地站回原位,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看这个方向。

“进来再说。”冉闵明白玲珑绝不会毫无理由地失态。

“不,不能进去!”玲珑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红绸要下毒害你。”

“什么?!”冉闵低头蹭着玲珑的耳垂,从远处看来就像是在和怀中的少年调情,“你从哪里来的消息?”

“我……总之我不会骗你。”玲珑将头靠在那个熟悉的温暖胸膛。

冉闵突然冷笑一声,一把揪起玲珑的头发,将他甩在地上,高声道:“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的女人你也敢觊觎!来人啊,把他给我关进柴房。胡六呢?就让胡六看着他!不许任何人和他说话,要是有人敢违背军令,胡六可以先斩后奏!若是胡六自个儿和他说话……就让他明儿个从我府里滚蛋!”四下的亲卫不由一惊,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突然就崩了?

“给我搬把椅子过来!”指挥亲卫在院子中央摆上一张大椅,冉闵一脚踏在椅子上,扬声高喝道,“还有这个院子,通通给我封起来!不许任何人走进十丈之内,违者格杀勿论!院子里的丫鬟仆从全都给我看守起来,换一批人!让红绸,不,让那个贱女人闭门思过!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见玲珑还跌坐在地,冉闵不由吼道:“人呢?还不过来把他给我拖走!看了就有气。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看着院子里的丫鬟仆人通通被押走,冉闵来回踱了几步,又道:“下个月智儿生辰,我要热闹热闹,冲冲喜。李茂呢!给我滚过来!去吉祥金铺,我要打一个最大号的长命锁,越大越好,让他们明天就给我看大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