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李仲文啊！临阵放走敌将，你你你……你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推啊！”
李农低头不语，单膝跪在地上，任由一股殷红的鲜血从额角蜿蜒滴落，那是冉闵刚才怒极了随手抄起酒杯劈头盖脸砸伤的。
大骂了一通之后，冉闵尚觉得不解气，怒吼道：“你这是嫌我的麻烦还不够多是不是？这事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别说是你我性命难保，就是这三千弟兄也要脑袋搬家！我们这是在秘密行军啊，你却放个敌军回去，说轻一点是公私不分，往重里说就是通敌卖国！要是被人知道他的身份……你你你……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我只放走了他一人，还搜走了他全身的财物。没有马匹，他一个公子哥怎么也走不到我们前头去。”李农低声辩解。
“你还有理了！”冉闵双目圆睁，抄起李农的前襟将他提到自己跟前，“依我看，你李大将军是无一日不想南投，所以才让这小杂毛专程替你去传话的吧？”
“永曾，你！”李农也不由火气上升，“我怎么可能做背弃兄弟的事？”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兄弟？”冉闵冷笑。
“我不过是敬仰褚老大人的为人，不忍心他晚年痛失爱子。”李农咬牙道，“如今人也放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事情是我一人做下的，与你无干。孙伏都面前，你就是要拿我去换功劳，我李仲文也毫无怨言！”
冉闵险些被他这句诛心之言气昏过去。大口喘了几下，便要发作。
一旁玲珑眼见事情要糟，连忙劝慰道：“将军息怒，事已至此，还是要快想些补救的法子才好。”
“你懂什么？”冉闵一挥手将玲珑甩到大帐一角，竟把人直接摔晕了过去。
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转身对李农道：“下令全队即刻拔营，从今日起一路急行军到金城之下。还有，今日之事，谁要是走漏了半点消息，我冉闵灭了他满门！”
李农也知若是真因此泄露了军情恐怕众人皆逃不开去，见冉闵怒极了也不曾真的处罚自己，不由也有些懊悔起来。早知如此，不若将人先秘密看管住，等开战了再放走不迟。放人的时候自己只考虑到一旦羯军的中军赶上行事就有诸多不便，却没有仔细想冉闵为此担的干系。
只是此时再要后悔也已经晚了。李农得了冉闵的军令，赶忙出去传令。临走时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倒在墙角生死不明的玲珑，迟疑道：“要不要我让人去请军医来？”若不是玲珑刚才替他挡了一下冉闵的火气，只怕冉闵绝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管！”冉闵不悦道。
李农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却来不及细想，快步走出帐外安排大军出发的事宜。
大帐之中，冉闵看着地上昏迷的少年，好半天没有动作，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另一方面，褚襄这回死里逃生，被赵军放在一处荒郊野外。
怎么说他也算是将门之后，一见这个架势就知道赵军此次怕是要强袭南朝。冉闵的人马不多，应该是赵军的先锋，按这条路线，赵军的目的地十有□就是金城。
一见押送自己的敌军走远，褚襄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一面偷眼观察四周的动静，一面脱下左脚的靴子，从里面取出一块美玉。等了一会儿见附近的确无人，立即辨明方向朝着最近的城镇跑去。
好容易找到一处市集，在这塞外之地买不到好马，褚襄几经周折才用自己的“救命宝玉”换了一匹瘦马。跃上马背，他故意绕了个圈子避开赵军，全力向金城赶去……
第 九 章 最新更新:2011-12-01 04:56:58
三日后，大军终于抵达了金城之下。冉闵一听四门紧闭便知道消息已然走漏，只得长叹一声，下令安营扎寨。
第二日清晨开始攻城。由于一路急行军，器械辎重未到，冉闵也不强攻，下令每日只在城下袭扰一番便鸣金收兵。他将三千军士分成三队，上午一拨、下午一拨、尚有一拨休息接应，轮番攻城，真个是不紧不慢。眼看中军将至，照这架势便是攻到来年也未必攻得下金城，生生把个副先锋李农急得双眼发红、嘴角起泡。
“什么？果然是那褚襄传递的消息？”匆匆赶来讨教对策的李农听说探马营头领得出的结论不由面色铁青。
那头领抱拳道：“应该是褚襄没错。弟兄们捉了十来个个城外的百姓问话。一连审了几回，可以确定金城闭门严守不过比我军到来早了半日而已。又从一个茶摊老板口中得知，闭门之前几个时辰有个衣着华丽却头发散乱之人骑马进城，听形容八成就是那褚小公子了。再者说，若是普通人通风报信哪能凭一面之词说动一城太守立即关闭城门？”
这番话有理有据，说得李农懊恼不已，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这可如何是好？孙伏都的人马恐怕再有三天就要赶上来了。”
一旁冉闵却一脸轻松，挥退了探马头领，微笑道：“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唯独他羯人不知，有什么好怕？这三千儿郎俱是我的手足弟兄，焉能泄露消息？”
李农蹙眉道：“金城虽然地处塞外，却经过多年修缮，固若金汤。如今城门已闭，城中粮草又充足，我们人马不够，围又围不住，攻又攻不下。若是孙伏都下令强攻，恐怕要损失一多半的弟兄啊！”李农心中痛苦不已，没想到他当日一念之差竟会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冉闵拍拍李农的肩头：“我说仲文，你此时担忧不觉得晚了一些吗？”他见李农面色陡变，满脸羞愤之色更甚，便不忍心再逗这老实人了，挑起眉毛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山人自有妙计，我保证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金城，便是孙伏都来了也无话可说，总可以了吧？”
李农面带疑惑，上下打量着冉闵：“你想做什么？”
他突然想起羯人惯用的手段，每到一处先派人送出屠城令，三日不降破城后就杀光所有的人，不由心中一凛：“永曾，百姓何其无辜，你可不要使出绝户之计啊！”
冉闵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李农的意思，不禁摇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用那帮蛮夷的法子？你放心，这次若是做得成功，金城唾手可得，最坏的情况也能让城中减少一半的兵力。他褚襄给我惹出来的麻烦，我要他自己帮我解决！明日应该就有消息了，你现在还是帮我去前营巡巡，不要让那帮猴崽子闲出个鸟来去惹是生非。”
李农将信将疑地点头，缓步出了大帐。
冉闵随即招来一名亲卫低声问了起来。
那人抱拳道：“回将军的话，他们已经入城了。”
冉闵点头：“是谁去的？”
那人答道：“张大哥轻功最好，昨日夜里已经带人趁夜入了城。”
冉闵接口问道：“他带的是谁？”
那人闷声道：“是……是癞七。将军放心，癞七家中还有三个兄弟，绝不至于断了香火。他已经留下了话，只求将军代为照顾家中老母。他说他是自愿去的，为将军效命，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