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看了一眼对面面如死灰的贝伦特，心中不禁有些同情这个曾经叱咤风云一时的海盗首领。
“我们找到摩根小姐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她的尸体在我们到达的前一天被发现在一条小巷里。她的左手无名指被人锯断，从现场看应该是一起抢劫案。她当时已经怀孕七个半月。很遗憾，婴儿也没能保住。我判断出你不可能那么快得知这件事，所以就一面派人封锁消息，一面开始和你接触……”
“蓝宝石戒指……一定是因为那枚蓝宝石戒指！”贝伦特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她从来不肯要我的钱，所以我就把那个作为订婚戒指送给她了，那是我从一个老头身上抢来的东西。老天，这一定是报应！我一直在从别人手里夺取幸福，把那些无辜的人当做牲口一样宰杀，在我做这一切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也有父母妻儿在等待他们。可是这种事报应在我身上不就好了，为什么会是那个女人，她是无辜的啊！我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啊……”
奥丁抿起嘴唇，静静地等待贝伦特哭完。这一刻，他面前的男人不再是一个恶行累累的海盗首领，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了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的普通男人。在这种时候，受到这样的打击，应该会轻易夺去这个男人的求生意志吧？他不误嘲讽地想。
“奥丁先生……”
“嗯？”
“是不是这件事本来就是个错误？”贝伦特蠕动着嘴唇问。
“什么？”
“身为海盗却在祈求获得普通人的幸福，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吧？”如今男人空洞的眼睛里只剩下绝望。
“想要追求幸福并没有错，哪怕是海盗也会幻想温暖。”奥丁自嘲般地笑了笑，“你的错误只在于错信了我。如果要怨恨的话，就来怨恨我好了。”
“不，我并没有那么愚蠢。即使不成为斯利姆家的内应，我也不可能在清缴行动中活下来的。就连毒龙都不是你们的对手，更何况是我？现在我只是后悔，非常非常地后悔。为什么我要认识那个女人呢？假如没有我，她应该还过着安稳的生活吧？是我将她送到了那个星球，只因为那里有海盗的据点，出入起来更加方便一些。可我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被海盗的势力染指，才会有这么多的暴徒潜伏在那里，她一个人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呢？还有那枚戒指，如果没有它，她又怎么会死？我真的是无比地后悔着啊！”
奥丁：“……”
贝伦特嘶声哭泣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会得到这样的结局也是我咎由自取。请把手枪留下，我会给自己一个了结的。”
“可以。”奥丁干脆地点头，起身向门口走去。他的脚步在出去之前顿了顿：“假如你有这个意愿，我可以将你和摩根小姐葬在一起。”
贝伦特微微一怔：“可以吗？”
“为什么不呢？如果不是本能地想要守护那枚戒指，她是不会在死后还牢牢握住拳头，以至于劫匪必须锯断手指才能拿到戒指。贝伦特，你这辈子也许得不到普通人的幸福，但你的确有一个爱你的女人！”奥丁转过身，盯着贝伦特的眼睛说。
“呜呜……我明白了。请……请将我和她葬在一起！”
奥丁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绝望的男人，然后离开舱房。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五分钟后，他听到一声轻微的枪响。在确认贝伦特确实已经死亡后，他转身向来时的通道走去。
“沃伦？！”
高大的金发男人就站在走廊的尽头，他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奥丁不禁皱眉，他宁可忍住伤痛也要亲自来了结贝伦特，就是因为考虑到万一此事公开，监控记录上只有他一个人曾和贝伦特有过接触，这样他就能承担起所有的责任。现在沃伦也出现在这里，他的这番安排算是白费了。
沃伦：“贝伦特呢？”
“死了。”奥丁咬了咬嘴唇，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沃伦耸肩：“鉴于我的副官经常不听指挥，我决定亲自押送他回去休息。”
奥丁：“……”
“这件事是我们的共同决定，你没有必要承担所有的责任。难道你认为，一旦事发，我会轻易将你交出去吗？”沃伦伸出手摸了摸奥丁的腹侧，“疼吗？”
“嗯？”奥丁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沃伦在问他的伤口。“现在还好。”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他已经下决心要效忠的男人，他突然有一种相当别扭的感觉。
“当时一定很疼。”沃伦的声音有些低沉，“你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是怎么想的吗？假如刀刃再向上几厘米，或者蓝的抢救再晚几分钟，我就只能看到你的尸体了。”
奥丁忍不住皱眉：“这种事情没有如果……”
“幸好没有。”沃伦笑了笑，凝视半人的眼睛，“假如有的话，我一定会后悔让你去的。奥丁，为了斯利姆家，为了我，请保重你的身体。”
奥丁微微侧过头，用不满地语调说：“切！明明刚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现在却已经可以跟我说大道理了呢！这次我承认是我不够小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那就好。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你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部下。”沃伦趁机伸出手摸了摸半人耳朵，“走吧！我要亲眼看到你回到房间。”
奥丁罕见地没有反驳沃伦的话，只是默默和沃伦一起向前走去。
——
地球，银盾宅邸——
“海因里希少爷，就这么撤出贝瑟尔商业圈真的好吗？我们明明有许多机会可以置沃伦.斯利姆于死地的。”
长着黑色尖耳的半人副官阿尔弗雷德急匆匆地走进花园。他的目光在身穿毛领外套的青年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赶紧移开了视线。
大概是因为体内的毒素被逐渐清除的关系，这两年海因里希少爷长的很快。他脸上已经丝毫没有少年时那种雌雄莫辩的美丽线条，但即使是长大后的海因里希少爷，容貌也依旧精致到让人挪不开眼。只不过他身上的威严也在与日俱增，让人根本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当你的对手将生命放到赌桌上的时候，我认为应当给予他足够的尊重。”海因里希的视线并没有因为第一副官的到来而挪动。
他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一盆剧毒植物，这曾经是他母亲的最爱。
“可是如果我们假手于人，要在战场上消灭斯利姆家简直易如反掌。我知道盖亚商业圈的行政官在贝瑟尔布置了不少暗棋……”
“够了！我要的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对决。不要将你在那帮龌龊之徒身上学到的东西用到我这里，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换一个第一副官。这一局我已经输了，就该将赌注分文不少地交出去，这样才对得起沃伦以命相搏的诚意。”
黑发青年身上迸发出的气势让阿尔弗雷德感到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