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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农家母(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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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姜麻利地烧好了一大锅水,旁边大丫还在擀长生面。冯玉姜顺手摸了个小木凳,坐下来看着她擀面。

这长生面,又叫“过路面”,是当地结婚必须有的风俗,面条要新媳妇在头天晚上亲手擀好,切得宽宽长长的,拿红纸条裹上,配着两个龙凤碗、两双红筷子,还有两个鸡蛋,两棵小葱,一并放在簸箩里,到婆家新娘子一进门,便有新郎的弟弟或族弟端了去厨房,请儿女双全、父母健在的“全福人”给煮了,端去给新郎新娘一起吃。

不过这面只是放在开水里稍稍打个滚,鸡蛋、小葱都是下锅就出来,说穿了就是一碗生的面。

新郎新娘对坐吃面,周围看热闹的亲友便会起哄地问:“生不生?”新娘恐怕早已羞红了脸,新郎则会应一声:“生。”众人再追问:“生几个?”新郎也就红了脸溜出去了,留下满屋子笑闹的亲友。

冯玉姜目光落在大丫转动的擀面杖上,渐渐出神了。她还在想,是不是再眨几下眼,梦就醒了,她仍旧气若游丝地躺在病床上?

“妈,你去歇会儿吧,累都累垮了。”大丫看着她说。

“傻闺女,妈今晚哪里还有觉睡?你先洗头、洗澡,妈去给你装箱子。”冯玉姜起身走出锅屋,扶着门框顿了顿,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大丫专心擀面,只看得到乌黑的头发,两条大辫子几乎垂到面案上,晃呀晃的。

大丫擀好了面条,托在手上,拿到西屋来。她默不吭声地剪了一段红纸条,仔细把面条拦腰裹上,摆在簸箩里,便又转身出去。等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冯玉姜已经把箱子装好了。

“大丫,你过来看着。那三屉桌的抽屉里,每个都有两盒粿子,这两包糖疙瘩,也锁在抽屉里,明天晚上拿出一包来打发闹房的。其他粿子都搁在这两口木箱里。那两包白糖,给你放在箱子角落了,过门第二天早晨给你公婆端茶,记得拿出来用上。”

大丫“嗯”了一声,依旧专心擦拭头发,眉眼都没抬。冯玉姜顿了顿,没再说话。她拿了洗脚盆,去锅屋看了下,锅里果然还剩几瓢水,热乎乎的正好。她便舀了半盆水,端去东厢房。

东堂屋一直是婆婆住,他们两口子本来住西堂屋的,大丫出嫁在东厢房不体面,便暂时换到西堂屋去住了。冯玉姜进了东厢房,看到山子和刚子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丈夫钟继鹏还坐在灯下拿着今天的账本算账。冯玉姜放下洗脚水,说:

“洗了脚睡吧!”

钟继鹏拧着眉头算账,没理她。冯玉姜说道:“温乎的水,别给凉了。”并随手拿了擦脚布放在旁边木凳上,转身回到西屋。她把压箱子的花布、鞋袜整理好,在每只鞋子里塞了两个硬币,小心放进箱子里。

“大丫,把那花生拿给我。还有那枣子。”

大丫默默从床头端出一个小筐子,筐里装着早准备好的红枣和栗子,还有染的红红绿绿的花生。冯玉姜接过来颠了颠,抓了一把,配上两个硬币,塞进陪嫁的棉被角里。两床被子,是娘家该有的嫁妆。不过,日子实在紧巴的人家,有的就只陪送两床被子了。

冯玉姜一个一个被角挨着放,渐渐听到东厢房传出的呼噜声。钟继鹏的呼噜也算是一个传奇,老远都能听到。冯玉姜把被子叠好,抱去放在箱子上,又把两个枕头里同样塞上干果和硬币,才靠着床沿坐下。

大丫坐在给她陪嫁的新椅子上,微低着头,素白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这孩子,一向木讷,寡言少语的。母女俩就这么对坐着,老半天,冯玉姜的口中逸出一声轻短的叹息。

“大丫,你……不如跟东子走吧!”

大丫猛抬起头,惊惶地望着自己的妈,一脸的震惊。

“妈,你……你瞎说啥呢?”

“妈说,你不如跟东子走吧。你以为妈不知道?我寻思,今晚你去河边是见东子吧?你看看你,哪有个要嫁人的样子!”

大丫低了头,老半天呐呐地说:“妈,私奔这条路,哪是那么好走的?”

“这样心里憋屈地嫁去吴家,就是好路了?”

大丫咬着嘴唇,终于没忍住涌出来的泪花。她抽了一下鼻子,说:“往哪儿走?我要真走了,我爸还不得一顿打死你?往哪儿走?”

“大丫,你相信妈,这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过,这社会要变了。你们随便走到哪儿,只要不懒不坏,总活得下去。——至于你爸,他有本事打死我,他没本事把你弟弟妹妹养大,无非闹一闹就过去了。”

“妈,哪是你说得那么轻快?舌头板子压死人,这一大家子还要在村里生活,我哪里敢那么想?东子家里还有个病歪歪的老奶,他能丢的下吗?哪里又能有我们立脚的地方!”

大丫说着,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

那年月,在这村子里,私奔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丑事,是要让全家抬不起头的。何况,婚礼就在明天了。

大丫是家里的老大,一向懂事老成,手勤脚快,却十足是个蔫性子,真不像个十七岁的闺女孩。冯玉姜知道大丫跟东子从小就好,虽说不会像几十年后社会上年轻人谈恋爱那么热乎,可两人心底都有那一层意思。只是这东子父亲早早病死了,他妈改嫁了,跟着一个病怏怏的老奶,家里几乎揭不开锅,哪里能入得了钟继鹏和婆婆的眼?

吴家的确殷实,又是独子,负担轻,家底子厚,媒人上门时,钟继鹏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当然,也没跟她娘俩商量。这个家里,钟继鹏就是皇帝,没什么需要跟谁商量的。吴家送来两块灯芯绒,一块的确良,一块花呢子,就把这亲事定下了。

冯玉姜看着大丫掉眼泪,心里忍不住发酸,干脆转身出去了。她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半轮月亮发愣。吴家没啥不好,可大女婿是独子,打小惯坏了,好吃懒做,夫妻两个没有三天不吵闹的,直到大女婿突然出了那事儿,叫大女儿顶着羞耻,年纪轻轻就守寡……

老天爷,早不来晚不来,你叫我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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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妇出门子,照例是要哭一哭的。只是大丫哭得凶了些。不过倒也没有人介意,老辈们说,一滴眼泪一个金豆子,新媳妇哭得凶,那是婆家要发达的吉兆。

本地的规矩是新媳妇要赶早,晚了不吉利,天还没大亮,吴家接新媳妇的人就来到了。大丫是山子从屋里背出来的,仍旧梳着两条长辫子,穿着大红的棉袄棉裤,出来给父母和奶奶磕头。

红棉袄红棉裤,都是婆家婚礼前送来的,一定要做的厚实,寓意嫁过去之后日子“厚实”,所以虽说是深秋时节,这厚实的棉袄棉裤新媳妇还是必须要穿的。

大丫呜呜哭着坐上了新郎吴双贵的自行车。吴双贵也没怎么说话,很腼腆的骑上车先走了,抬嫁妆的一队人和送女婆子跟在后面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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