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太后万安(130)

阿妩见她一味的嚎哭,一时半刻停不了,也便告退了,出门的时候跟外面的宫人说,贵太妃的禁足已免。

儿子都死了,任谁也不能再关着她。

贵太妃足足哭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嗓子沙哑,头疼得厉害。女官紫薇服侍着她净面更衣,提醒道:“您伤心归伤心,为康郡王申冤才是正经事啊。好端端的,他又在闭门思过,是谁与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落井下石到这地步?”

“那会是谁呢?”贵太妃哑声道,“他与谁结过仇?又是谁与他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全无头绪。

紫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说起来,王爷上次的事不就很奇怪么?眼下这样……是不是与那件事有关?”

“一定是裴行昭!”裴行昭又一次为别人背了黑锅,这是贵太妃的直觉,“堂堂的郡王府,寻常人怎么能够潜入?谁有那个胆子,只要被抓住,就是万剐凌迟的罪!只有裴行昭能做到,只有她才有那样的人手!”

“但是,太皇太后上次就说不可能。”紫薇说,“您要是去求她老人家做主,恐怕是不能成事的。唉……这可如何是好?您总不能当面去质问太后娘娘吧?”

“为什么不能?”贵太妃的心绪瞬间由崩溃转为几近癫狂,“我的女儿没法子走出宫门半步,儿子已经含冤而死,我这辈子已经没了指望,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她就也将我杀了!我早就该想到,她裴行昭最忌惮的就是我,如今怕是日日夜夜都在担心我还在为她进宫的事情不甘,想扳倒她,更怕我的亲生儿子想夺走她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的皇位,那样一来,她还有什么法子威风八面地做摄政皇太后?她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何能容得下我们母子?”

这是一番任宫里最傻的人听了都觉得荒谬的话,但是紫薇并没为裴行昭分辨,而是道:“可那又该怎么做呢?总不能冲到寿康宫质问吧?要是没外人在,她悄悄儿地把您怎么样了……也未可知。太后娘娘有多霸道,谁都能瞧出几分。”

“不能私下里找,我就等到人多的时候去见她!”贵太妃眼神狂乱,“她敢当着外人的面儿把我处置了,便是心虚,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真到了那地步,我便是真的死在她手里,也值了,总会有朝臣揪着这件事跟她讨说法的!一个女人执掌天下大权,真服气的能有几个?不定多少人盼着她暴毙呢!”

紫薇没说话。

“现在我也不能闲着……”贵太妃的眼珠子转着,“我得去看看我的儿子,看看他到底遭了怎样的毒手。我只说这件事,她总不能把我怎么样。”

紫薇道:“奴婢服侍您过去。”

一刻钟之后,贵太妃来到寿康宫。

裴行昭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漱更衣,在正殿落座,问道:“贵太妃前来,是不是康郡王的事?”

“是。”贵太妃低着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满目的憎恨,“多谢太后娘娘免了嫔妾的禁足,嫔妾想去一趟康郡王府,看看康郡王。”

裴行昭尽量不把话说的太直接太残酷:“康郡王是被人暗杀的,要仵作仔细查验死因,也就是说,不善查案的人,短期内不能碰他。”

“只是去看看他,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嫔妾生他一场,他走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就算再怎样,嫔妾也要看看,不然,也不用活了……”贵太妃抽泣起来。

“既然心意已决,那便去吧,不要靠得太近,免得被人阻拦,反生不快。”

“嫔妾明白,多谢太后娘娘。”

贵太妃当即出宫,去了康郡王府,隔着几步的距离,看到儿子的惨相,当场哭晕了过去。

转过天来,裴行昭听乔景和、许彻说了初步查证的细枝末节,结论是一无所获,要怀疑的人太多,也就等于无法锁定嫌犯。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裴行昭道:“二位斟酌着实情行事吧,眼下哀家手里也不是没堪用的人,却不适合帮忙查案。等到你们确定根本与寿康宫无关的时候,而且有凭有据,哀家才好拨人手协助你们,自然,也只是有这份儿心,不见得能帮得上忙。终归指望的是你们。”

二人心里很是熨帖,也有了底: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向小太后求助就是了,哪怕没有证明与她的人手无关的凭据,她也不会坐视不理。

下午,裴行昭循例抽出一个时辰,与阁员重臣议事。

她先问起英国公:“令堂好些没有?”

“好多了。”英国公微笑道,“太后娘娘应该也知道,臣近来请了宫里的二位郑太医到府上,他们与之前的大夫商议着调整了方子,家母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

“如此再好不过,”裴行昭叮嘱他,“短缺什么药材,只管知会宫里,这不是面子上的事儿。”他娘要是病故了,他就得丁忧三年,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的人选,可不是一般人能取而代之的,她总不能让正忙着北直隶推广植棉的马伯远进京来,而除了自己的伯乐,她也想不出别的人选。

英国公由衷地道:“臣明白,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之后,户部尚书提起了马伯远那边的进展:“种子如期播种,也没闹天气,情形喜人。”

裴行昭颔首一笑,“马老将军日后少不得户部、工部相助,还望两位阁老不吝出手相助。”

被提及的二人忙说是义不容辞之事。

之后要议的便是空缺的吏部尚书职,他们先前定的人选是前武英殿胡大学士,只是——

“臣派人去查问过了,胡大学士至今还没启程,说是犯了旧疾,不宜赶路。”张阁老说道。

说起来,胡大学士与乔景和的情形类似。

只是,乔景和触怒先帝的原因是在折子里委婉地数落先帝率性而为,纵容姚太傅之流行差踏错之类的事,先帝被数落得心里非常不痛快,想让乔景和明白君王就是君王,是不容置疑冒犯的,便让他回家歇着去了。

胡大学士则是不同,他是极力反对裴行昭进宫,在先帝传旨之后,便每日一道折子的历数裴行昭进宫的弊端。先帝力排众议的开端,便是拿胡大学士开刀,说你什么时候明白了君无戏言、金口玉言再回京来为官。

当初重臣推荐胡大学士的时候,担心的是皇帝和太后不同意,但是皇帝说只要能用就用,人是会变的,他要还是那样,就再打发回去——横竖在他那儿,朝堂上是没大事的,就算有,那也是他小母后的事儿。裴行昭则是看众人都推荐,自己不认为有表示反对的资格,便也赞同。

彼时谁又能想到,胡大学士接旨之后,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这就有趣了,胡大学士在想什么呢?”裴行昭笑微微的,“难不成要朝廷委派太医去看病,或是指派重臣做说客,过去请他出山?”

大家都不说话,这情形下,沉默意味的是默认。

“三顾茅庐的典故,人们耳熟能详,只是如今的情形适合么?”裴行昭若有所思。

上一篇:骄宠 下一篇:乾清坤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