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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万安(128)

“杨攸在骁骑卫就干得有模有样的,怎么就你这么多事儿?你当官场是任你挑挑拣拣的菜市场?”

陆雁临沮丧地垂下头。

“说来说去, 你还是没说,为何要去锦衣卫?想通过锦衣卫掌握全部官员的动向?”

“啊?”陆雁临惊讶地抬起头,“没有,我怎么敢。”

“不是全部,是某一个或几个?说句到家的话, 要是那样, 你自己派人盯着就是了, 总不至于连那点儿人手都没有。”

陆雁临又缓缓地垂下头,“对差事,谁心里都会有个念想,我就是想做锦衣卫。哥哥在世的时候曾说过,要是不在沙场报国,最心仪的差事便是锦衣卫。”

裴行昭望着她的目光变得幽深、玩味,“就算是那样,也要看是不是那块料。锦衣卫是见官大一级的差事,在外威风八面,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可是你与杨攸相较而言,她比你更适合到锦衣卫当差,你要是过去,是不是也要把她调过去?”

陆雁临听出了点儿别的意味,“那您的意思是不是,自一开始就不大认同我的心思?”

裴行昭道:“当那种差事,需要时时刻刻把握好分寸,把握好当权者的心思,被过于信任不是好事,终究可能死在下一位帝王手里;不被信任更不是好事,当下的每时每日就是在刀尖上行走。我反复斟酌过了,此事不可行,你不妨歇了这心思。”

这些都是以往思虑过的,现在么,已有不同。

“我……”陆雁临缓缓跪倒在地,“我要说一些引得您不快的话了。”

“说来听听。”

“我哥哥和杨楚成的案子,我觉得还有没查清的事,想到锦衣卫当差,便是想借锦衣卫之力,尝试能否发现端倪。”

裴行昭不由得想起了韩琳对自己复述的杨攸的话,唇角一牵,“原来你还有这心思,以往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您不论是否身在宫里,有些事、有些话,我觉得都没必要跟您说,说了也不过是惹您不快。”

“要发现什么端倪?难不成怀疑我是害得你哥哥和杨楚成入狱枉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怎么可能呢?要是那样,您又何必翻案昭雪,何必提携我和杨攸到如今。”

“那你倒是说啊,要发现什么端倪?到底是什么没查清的事,能让你不想对我宣之于口?”裴行昭蹙了蹙眉,“现在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那件案子的诱因,我思来想去,觉得两位兄长被构陷是完全可以避免的。”陆雁临轻声道,“说来真是惭愧至极,这还是一次与杨攸起了争执的时候,她提起的。

“当时我不认同,想着要是那样,您早就着手查了,也跟我们言明了。

“后来再想,便觉得您可能从一开始就有这心思,但是不便与我们说,因为反过来想,我们本身就是有嫌疑的。

“以前在地方上为官,离事发地山高水远,如今却是不同了,就在京城,我便想着手此事。”

裴行昭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你以为,锦衣卫的差事很清闲么?认为你能在当差之余兼顾别的事?”

“一定可以的。只要认准了一件事,无论如何都可以办到的,这是我从您身上领悟到的。”

“你别总拿我说事,你不是我。”裴行昭前所未有地对眼前人生出了些不耐烦,“你的意图我知道了,不可行,有别的招儿就想去,没别的招儿就一如既往。金吾卫的差事愿意当就尽力而为,不愿意就跟你爹回祖籍去,别再跟我磨烦这回事,也别去找许彻了,我会交待他,不许他收你。”

“太后娘娘……”

“下去。”

“……是。”

裴行昭望着陆雁临满带失落沮丧的背影,目光沉沉。

她对陆雁临不薄,甚至要比对杨攸更好。她从不希望,自己的疑心切实地落在这两人之中的一个身上。

可这样的时刻终究是到来了。

或许,从冤案发生之后,她心性就变了太多,变得不能够再继续了解袍泽的胞妹,亦使得袍泽的胞妹不能再了解她。

要不然,杨攸进京后,不会绕着弯儿地行事,不到无计可施便不对她诉诸苦衷。

要不然,陆雁临进京后,不会绕了更大的弯子行事,今日蝎蝎螫螫说了一大通废话。

不,也不是废话,很有作用,实实在在地让她起了疑心。

陆麒从没有过进锦衣卫的心思。

韩琳人小鬼大,敏锐得很,若非能够确定杨攸讲述与陆雁临争执的情形没有作假,便不会娓娓复述,会直接告诉她有可疑之处,还需继续探究。

陆雁临今日却用她兄长说事,用杨攸说过的话作为理由。

杨攸为了查诱因,本意是希望差事越清闲越好,这样就能分出更多的时间精力着手自己的意图。

陆雁临却正相反,要进十二卫里最是不得闲的锦衣卫,美其名曰借助锦衣卫的势力。

能借助什么?

想查什么跟她说,甚至私下里与许彻混成铁哥们儿,跟许彻说,拿到相关的公文卷宗都不难。

而且既然明知道案子可能是根本可以避免的,那她陆雁临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之一,最先该做的不是该拿出些证据,排除自己的嫌疑么?——给嫌疑人机会去查嫌疑人认为有疑点的案子,谁会做这种事儿?谁会不怕她把案子搅和成彻底的悬案、疑案?

不过是明知道那个案子是她裴行昭的逆鳞,也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认为触碰一下便能如愿罢了。

陆雁临的目的,就是掌握众官员的动向,日后的,或是以前的——这是裴行昭的直觉,但掌握那些又是为了什么,她就没头绪了。

只凭借忖度猜测就能办成什么事的话,那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累死累活地卖力了。裴行昭只好先将这些搁下,专心手边眼前的事。

康郡王的死,要是晋阳还在,一定会危言耸听一番,把事态激化到最严重的程度。

到底是皇室子嗣,居然被人暗杀在自己的府邸,还是身死在密室之中,也的确是皇室的耻辱。皇室中人的死,最常见的理由是病故自尽,被杀害是很少见的。

杀人的人,目的为何?

到底是挑衅皇室的权威,还是针对林策?

裴行昭拿不准的疑问,许彻也在纠结着。

他已看过案发现场和康郡王毙命的情形。

康郡王的死因,居然是一箭封喉,箭支刺入喉咙的力道,拿捏得非常精准,似是不肯浪费一丝力气。

那件密室的的空间不小,但若近距离做到这一点,实际上是非常困难的,需要常年用箭的顶级高手。

要知道,弓弦拉开就需要不小的力道,那种力道在近距离的情形下,只要稍稍重一些,箭支就会深深刺入人的颈项,甚至将颈项刺穿。

杀人的人,要通过内力控制箭支射出后的速度,那便又是一门寻常人难以做到精准的学问了。

能做到这些的,最先闪过许彻脑海的,是三个不可能杀康郡王的人:裴行昭、韩琳、杨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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