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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万安(107)

“英国公戍守京城这些年,可曾出过半分差错?他又曾向朝廷举荐过多少人才?

“你们是不是受过他的恩惠?有没有得到他的保护?可曾有过半句感激?

“是,武官就该率兵御敌,那是天职,是本分,就算为此送命也是理所当然——你们一定是这么想的,幸好我大周的百姓不会这么想。”

言官们听得很不耐烦,却实在不能接这种话,只好忍着气继续听。

裴行昭开始剖析英国公这个人:“英国公作为子嗣是出了名的孝子,作为父亲是为子嗣创下丰厚家底的尊长,为臣是恪尽职责的武将,偶尔会犯一犯意气用事的小毛病,可是犯了就过去了,从不耽搁政务。

“他与晋阳常来常往,是因为他的高堂病痛不断,晋阳曾寻找到两位圣手送到他府中,他为此由衷感激,平日行事,只要晋阳的主张是对的,便出几分力。

“他便是这样的一个人,有无可忽视的长处,有些小缺点,很鲜活,亦很难得。

“到此刻,你们还要严惩他么?”

二十来个人迅速相互递了眼色,齐齐高声道:“祖制不可违!”闹到这地步偃旗息鼓,他们就会成为起码几十年的笑话,不要说武官嫌恶,便是同道中人,也会引以为耻。

裴行昭轻轻地冷笑一声,“那便对不住各位了,哀家不会让你们如愿。诸位请回。”

那些人当然不肯走,有的哭先帝,有的念叨着请求皇帝回京主持公道。

裴行昭沉声道:“禁军何在?”

颜学开出列,“恭请太后娘娘吩咐!”

裴行昭指向那五十来人,“这些狂徒逼迫太后无故惩戒忠良,委实荒唐荒谬,倘若纵容,朝堂再无安宁之日。记下这些人,皇上还朝之前,再不可允许他们踏进宫门半步!”

“是!”

方诚濡冷笑一声,竟然站起身来,毫无惧色地望着裴行昭,“先前便有人经常议论,说太后娘娘袒护武官,为了他们,便是颠倒黑白的事情,怕也不是做不出。今日看来,倒足有八分可信了!若长此以往,朝堂上哪里还有言官的立足之地?!臣人微言轻,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无人主持公道,既然如此,便不如到地下去请先帝给个说法!”

语声还未落地,他便已猛然冲向大殿内的圆柱。

他要做成死谏这件大事。

然而他这玩儿命的行径被人阻止了:颜学开及时欺身过去,在他跑出三步后便拎住了他的衣领,轻轻松松地把他扔回原位。

奉命在大殿守卫的都是颜学开的手下,此刻见状,默契十足地跨前几步,死死地盯住那些言官。

方诚濡回过神来,大哭着跪倒在地,要以头撞地。

颜学开将他提起来,扣住他的后脖颈和一手的脉门。

裴行昭快要被气笑了,“想死?出了宫门,随你怎样。在宫里,哀家得奉行祖制,言官如何张狂,哀家都要宽容忍让,可不敢让你们出闪失。”

“诸位请回吧。”张阁老走过去,婉言规劝,暗示他们见好就收。

那些人怎么肯依,又围攻起首辅大人来,数落他坐视言官受辱,只会和稀泥,委实辜负了先帝寄予的厚望。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裴行昭的耐心尤其有限。她站起身来,走到龙书案前,拿起上面的一方砚台,略略施力拍下,大殿安静下来。

“来人!”她冷声道。

英国公却跪倒在地,并不看她,直接道:“当日臣与方大人起了口角的原委,请太后娘娘和诸位大人听一听,评判是谁之过。那晚……”

他再不能顾及母亲了,他得让大家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日后还有何面目说是为人臣者?

可在此时,听着太后要发作的许彻携孙千户进殿来,打断了英国公的话:“太后娘娘,微臣和手下有要事禀明,正关乎英国公与方大人发生冲突的始末!”

“说。”

孙千户将事情又讲述了一遍。

朝臣听了,情绪不同的视线纷纷落到方诚濡脸上,的确是打人不打脸,可骂人不也不能揭短儿么?他怎么能在英国公的母亲病重之际骂那种话?搁谁又能不抽他?

裴行昭释然,却已对这原因并不在意,睨着众言官冷冷一笑,“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还是不想前功尽弃,以哀家的猜测,被逐出宫门之后,便要拉帮结伙地在宫门外哭先帝,哭列祖列宗。”

张阁老有点儿无奈了——现在不想平息事态的是小太后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裴行昭道:“倘若有人胆敢如此,禁军便将人挨个儿拿下,绑到菜市口,宣布事情始末之后,各打五十大板!”她望着颜学开,“寻常门第怎样打板子,你们便怎样打。谁不要脸,朝廷便不需给!”

人跟她犯浑,她就跟人耍横,外带耍流氓。而寻常门第是怎样打板子的?要扒掉裤子,不管有没有人围观。颜学开忍着笑,高声领命。

作者有话说:

上章本章用爪机码的,错字较多,明天更新前一起修改,抱歉抱歉

第07章

闹事的言官全被禁军叉出去, 赶到宫门外。

终于消停了。

裴行昭唤首辅、次辅,“两位都御史结党闹事, 着回乡丁忧, 问问各自的列祖列宗,言官是不是该这么个当法。

“今日之事,明发告示、邸报, 晓瑜各地百姓与官员。

“即日起,那些言官不论何故, 耽搁一日公务扣一年俸禄,超出三天, 着人替补;若有挨板子需得养伤的,不再留用。

“候缺滞留京城的官员不在少数, 酌情提拔一些便是。”

两位阁老一一记下,恭声领命。

裴行昭环顾众人, “朝廷不是不容人进谏, 更不是不容人说话,可好端端地用卑劣的手段意图扳倒重臣的事,不论是文官武职, 哀家都容不得。诸位若是为他们意难平,尽管上疏指正哀家。今日劳烦诸位了, 散了吧。”

朝臣行礼告退,循序离开。

英国公和张阁老留了下来。

“太后娘娘,大恩不言谢。”英国公深施一礼,“此事全怪臣愚昧,为了家母, 不曾及时道出起冲突的实情, 此刻看来, 实为愚孝。”

“罢了。比起委屈自己、看哀家被言官磨烦,任谁是你,也会选择避免给高堂雪上加霜。哀家倒是觉得,令堂教子有方——不是反话。”

“臣不敢说家母教子有方。臣自幼习文练武,全是家母竭力促成。她曾得到声名在外的绣娘的真传,为了让臣过得宽裕些,常用绣品换取银钱,大贴小补,不到四十岁,便患了眼疾,身子亦是每况愈下。臣能报答家母的,实在太少。”

“哀家给你两日侍疾的假,赶紧回家去,让下人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跟老人家乱说什么。”裴行昭忍不住数落他,“你们这种人也真是邪了,在官场是明白人,只要碰到家事就一根儿筋,把管束下属将士的那一套照搬到治家上不行?当家做主的是你,下人还能听不进道理,存心惹令堂伤心?真有那种人,你能防多久?要是总细想这种事,早晚被你们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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