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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欢(99)

小花厅里, 门窗敞开, 流转着晨间清新微寒的空气。

南窗前的花梨木桌上, 放着四色水果、四色干果,再就是酒具。唐修衡与董飞卿相对而坐, 意态闲散。

水果干果没动过,酒却不知道已喝了多少。

代安走进门, 苦着脸望着二人:“侯爷、董先生。”

董飞卿一看她那个样子, 笑了, “闺女, 怎么打蔫儿了?”

唐修衡牵了牵唇。

代安因为董飞卿的措辞不满, “侯爷也只说我是他半个干闺女。”言下之意是,你忒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董飞卿瞥一眼唐修衡,“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半个干闺女, 那不就见外了么?”

代安无语得很, 慢悠悠地走近几步, “先生, 我没事的时候总是想, 你这样不着调的做派, 在家里, 是你哄孩子,还是孩子哄你?”

两男子同时哈哈大笑,随后董飞卿才道:“甭瞎担心,孩子有程家唐家两头的祖父祖母教导着,差不了。”

“哦。”代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找了把椅子坐下,“那很好啊,你能做好孩子的玩伴就行。唉,只是心疼尊夫人,平时得多累啊。”

这样的话,只有不见外的人才会说,董飞卿自是全盘接下,又与唐修衡笑了一阵。

代安用惨兮兮的眼神望着唐修衡,“笑什么啊,侯爷,没看我半死不活的么?来找你开方子的。”

“喝高了?”唐修衡笑问。

“嗯。胆和胃都要吐出来了。”代安有气无力的,“我不能掺酒,昨天前后喝了好几种,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唐修衡笑着起身,“来,看看你这条命还剩几分。”随后走过去,给代安把脉。

董飞卿在一旁打岔:“我说闺女,你不是也懂点儿医术么?开个解酒的方子而已,怎么还要劳动我哥?”仍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代安横了他一眼,“我只知晓经脉穴位那些,不会治病。难道拿银针的就擅长针灸么?我就只会整治人。”

董飞卿笑着颔首,“说的也是,我跟你半斤八两。”又好奇地问,“沈哥没教你点儿正经的医术?”

“那些啊……”代安嗫嚅道,“自然教过,懒得学。”

“跟我一样。”

唐修衡瞥了董飞卿一眼,“瞧你那德行,好像多长脸似的。”

董飞卿理亏地笑一笑,摸了摸鼻尖。

代安不由得笑了,心想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把脉之后,询问代安几句,唐修衡唤人备笔墨,给代安开方子。

董飞卿起身伸个懒腰,“我去捯饬捯饬,省得见恩娆妹妹的时候不成个样子。”说话间,高大的身形已经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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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盥洗室返回寝室后,陆语坐在妆台前的锦杌上,对镜梳头。沈笑山折回来,她问:“等下要我帮你更衣么?”

沈笑山一愣,“我有手有脚的,哪儿就用到你了?”

“哦。寻常夫妻,都是那样,我自然要问你一声。”

沈笑山走到她身后,透过镜子看她,“我们不是寻常的夫妻。你要是同意,我倒是乐得反其道而行,每日伺候着你洗漱更衣。”

“……”陆语望着镜中的他的笑,笑得像只存着餍足之意的大猫,且有点儿坏。不,不是猫,是黑心狐狸。

沈笑山看出她有点儿拧巴,拿过她手里的牛角梳子,俯身搂住她,“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啊,横竖拿你没辙。”她抬手抚着他的下巴。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面颊,“累不累?还早,能再睡一阵。”

累是一定的,又折腾一场,腰腿酸软,可再累,今日也不能由着性子来,今日的事情可不少。“不睡了。吃完饭,喝杯浓茶就好。”

“等到午后,睡个午觉。捱过这两日就好了。”他柔声说着话,一手自有主张地把住一侧丰盈。

陆语抬手打开,嗔怪道:“手往哪儿放呢?”

他一脸无辜,慢条斯理地说:“那你说放哪儿。”

“怕你了成不成?”她笑着推他,“离我远些。”

他笑得现出亮闪闪的白牙,手臂将她缠得更紧,“怕什么?”

“怕你又耍坏,把我拐床上去。”她轻声说。

“怎么会。”凡事得有个度,又怎么舍得难为她。他扬了扬牛角梳子,“好好儿坐着。”随后,帮她梳理七/八分干的长发。

陆语端端正正地坐好,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

早饭十分丰盛,各色颜□□人、香气扑鼻的菜肴,盛在精致小巧的碗碟之中,另有灌汤包虾饺等面食和用大海碗盛着的羹汤,摆了满满一桌。

新嫁娘在这里的第一餐早餐,自然不能敷衍了事。

陆语真的饿了,吃得津津有味。

昨晚喝酒太多,沈笑山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瞧了她一会儿,也有了食欲,吃了不少菜,喝了一碗汤。

吃过早饭,时间是辰时初刻。沈笑山去外院,与昨日留宿在此的友人打招呼,喜宴后续一些事也需要他调配人手去办。

他抱了抱她才出门。

陆语唤上无暇无忧和本就在沈宅当差的双玉,在正房中转了转。虽然之前通过信件,已经对正房格局了如指掌,但终究不如眼见为实。

沈笑山的一个好处,就是话从不说满,这就使得陆语所见一切都比想象中更好。

信步游转期间,随行三名丫鬟笑盈盈地交谈。

陆语听到了不少事情——

双玉和一众丫鬟,都是夏日里才来到沈宅。在那之前,沈宅的女仆只有灶上和针线房里的几位妈妈。

她与沈笑山的婚事,在长安引起了轰动。

一来是她的嫁妆太多:双亲留给她的妆奁已然不少,姨父姨母又完全是嫁女儿的心态,筹备的嫁妆甚多,唐修衡给她添置的嫁妆,两位长辈也要她一并带上。

出嫁前,为这事情,她哭笑不得的,说随意弄几十抬应付场面就得了。本来么,嫁的那个人可是富可敌国的沈笑山,嫁妆就算铺出去几百里,于他也是九牛一毛,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姨父姨母的想法却是不同,他们说,嫁妆不是给他看的,是给外人看的,你得让人知道,自己也是身价不菲,嫁不嫁他,手里的产业都足够一世锦衣玉食。

她就笑,说是啊,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我在商贾之中数得上名号。

姨父姨母说那就对了,更不用低调行事——没法子,我陆恩娆不但银子多,傍身的名贵物件儿也多,姨父姨母给的嫁妆也是面面俱到,嫁妆就是越多越好,就是要风风光光地出嫁。

她被说得没词儿了,索性手一挥,说我不管了。

姨父姨母哈哈地笑,说本来就不归你管,回绣楼待嫁去。

于是,成婚前夕送到沈宅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四抬。而出嫁之际,又有一百二十抬随行。理由是,第一次的嫁妆是江南陆氏夫妇留给女儿的妆奁,第二次是傅家嫁女儿。

掏心掏肺对她好的两位长辈,她承欢膝下的时日,不过区区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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