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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欢(66)

“此事不难。”沈笑山道, “我能让你们打消疑虑。”

“这不是关键。”陆语轻轻摇了摇头, “关键在于, 这事情总归是太快、太突然了。不论是沈先生,还是我, 数日光景便要定下终身, 任谁也会觉着过于草率。”

沈笑山扬了扬眉, “要照你这么说,这世间岂不是压根儿就没有一见倾心的事情?”

“自然有。可你我不是。”

沈笑山用指关节刮了刮眉峰,忍不住跟她抬杠:“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那你的一见倾心可够高明的。还没怎么着呢,我就签了卖身契。先生真是尽管算尽——怎么都能如愿,是吧?”

“……”沈笑山打个手势,“那事儿我们可早就说好了。”

陆语继续反问:“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贪图你的钱财?”

“我不需要知道。”沈笑山语气平平,“一来你不是,我确信无疑;二来你若是贪图钱财,等亲事落定后,我将全部产业拱手相赠便是——你既然是我的意中人,你想要什么,我都该让你如愿。”

“……”不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她真没思虑周全,最起码,他这般应对,她就没算到。

他算是将了她一军。她总不能说那好,你把白银帝国送给我吧;更不能说不行,话题毕竟是她引出来的。

这只狐狸……

她决定奉行少说少出错的处事之道,直接诉诸意愿:“这些有的没的,就不多说了。

“这件事,我姨父姨母全看我愿不愿意,所以,关乎我自己的事,再大再小,我都能做主。

“你先前说过的一些话,来的路上,我反复斟酌过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觉得太仓促了。

“你能答应我三件事,到时候,我二话不说,一定追随在你左右,不论多久。”

沈笑山正色道:“你说。”

“第一,不论你是否尽快请人说项,今日之后,你我再不能相见;下次相见,是三年后的今日。你在或不在长安,都不能打扰打我,不能干涉我的事情。

“第二,我只是不想你打扰到我,但很希望你能照顾我的姨父姨母。这一点,我知道很不讲理,可我最在意的,就是这两位长辈。

“万一你应下前两条,才有这第三条:我们以后怎么过,在哪儿过,都要随着我姨父姨母的心愿。也就是说,只有我觉得放心了,才会去别处,要是余生都不能放心,那我就会一辈子守着他们。

“这就是说,万一你娶我,有些事说起来也等于是你入赘,在何处度日,要随着我与亲人的步调。”

“你说话怎么让我听着那么别扭呢?”沈笑山第一反应是不悦,“什么万一万一的?当我是十几岁的小孩儿么?终身大事,怎么可能儿戏。”

陆语歉然一笑,“我失言了,望先生海涵。”

沈笑山凝着她,“认真的?我是指,三年不见你那一条。”

“认真的。”陆语望着他,目光悠远,“三年换余生,先生觉得值不值?”

他当然不是觉得不值,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原本想让她通融一下,可是,对上她的大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所以,他便愿意抛开所有合理与不合理的情形,去思量她所列出的条件。

其实真不用思量,她说的,他必须照做。眼下需要思量的,是那三个条件要如何能做到最好,不让她挑刺儿。

虽然,心里存着一万个不情愿……

他就算是没对她一见钟情,也是几日之间生情的,怎么可能受得了三年不见的煎熬?

这说来说去不还是怪她么?她第一次见他,可是跟他谈生意,还是恨不得挖他祖坟的那种谈生意的法子——搁谁受得了?搁谁还顾得上看她有没有动人之处?

开出这样的条件,都不是要命,简直是缺德。

可是……有什么法子?

谁叫他看中的就是这么个人呢?

稍有一点儿含糊,恐怕这婚事就别想提了。

三年换余生。

她说的。

的确,值得。太值了。

“我答应。”沈笑山说,“我都答应。”

“……”陆语凝着他,“认真的?”

沈笑山险些光火,“谁会拿一辈子的大事儿谈笑?”

陆语微笑。

“要立个文书么?”沈笑山问道。

“悉听尊便。”陆语说。

“你对我的话,总是存着怀疑,那就立下文书。”沈笑山亲手备下笔墨纸砚,磨墨的时候,不时看她一眼。

陆语神色淡然地回视,目光沉静如水。

沈笑山心头五味杂陈,最多的是不舍。想到要长达三年见不到她,就难受得厉害。要怎么能时时知晓她的近况、远远地不被察觉地看到她,都需要格外谨慎妥善地安排下去。

头疼死了。

一大早,这小姑奶奶就给他出了一堆难题。昨日真应该给自己算一卦——今日是灾日,应该避出去,打死都不见她,直到她歇了这份儿心思。

但是,悔之晚矣。

沈笑山写好两份文书,与陆语先后签字盖上私印。

陆语想起印章的事,道:“给先生做的印章,过几日,我派人送过来。——不着急走吧?”

沈笑山嘴角轻轻一抽,“我哪儿也不去。”

陆语笑了笑,欠一欠身,“如此,我就不叨扰了。”

“等等。”沈笑山唤住她,取出初见时签下的生死文书和卖身契,转到她面前,送到她手中,“这些不宜过别人的手。”

陆语接到手里,查看之后,轻声道谢,有心当场撕毁,又觉得太失礼。

沈笑山从案上拿过一个火折子,递给她。

陆语将纸张点燃,与他一起看着燃烧成灰。

沈笑山问道:“我能写信给你么?”随即就自问自答,“能写信给你,你方才并没有提及此事,文书上自然也没有。”

陆语失笑,“先生说的是。”

“那就好。”那他就不用在此刻倾诉衷肠了——正儿八经地对她说些什么,他还真没学会。

陆语再次道辞。

沈笑山送她出门,边走边叮嘱道:“今日我就给你写出一些药膳方子,再给你找一位药膳师傅。这事儿必须依我。你和姨父姨母的身子骨,都需要好生调理一段时间,尤其你,你已经落下病根儿,总不当回事的话,迟早出大事。”

陆语笑着说好。

“原府那边,我派人盯着呢,杭七也是,日后你只管随心处置原府一些人。何时来这儿看解家两个人,派人打个招呼就成,需要的话,我避出去。”

“知道了。”陆语心里暖暖的,也酸酸的。

在临别之际,他最记挂的是她和姨父姨母的身体,其次是原府那边的事。看起来都是与风月离愁不舍不搭边儿的事,其实证明的正是他对她的心疼、关心。

行至室外,走到楼梯口前,她停下脚步,“先生就送到这儿吧。”

沈笑山不说话。

“送到这儿就够了。”陆语对他一笑,“我知道,今日又不讲理了,又成了你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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