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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62)

那是一柄桃木剑。

这一晚,陈嫣用过饭,与两名管事妈妈商议完一些事情之后,把八岁的曾承宇唤到面前,检查他的功课。

曾承宇自认这一次对答如流,拘谨的站姿便慢慢放松下来,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陈嫣凝了他一眼,语气冷冰冰的:“稍有长进便沾沾自喜?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曾承宇心神立时又紧绷起来,怯怯地道:“儿子不敢。”

陈嫣上上下下地打量曾承宇片刻,直到他明显紧张胆怯起来,才缓声吩咐道:“你的字不够好,每日早起或是晚睡半个时辰,用心习练。”

曾承宇低低地道:“是。”

陈嫣道:“下去吧。”

曾承宇行礼退下。

陈嫣端坐在太师椅上,啜了一口茶,问侍立在一旁的一名丫鬟:“怎样了?”

丫鬟恭声道:“奴婢已经问过区管事,那边有回信了,十天后便能来到府中。”

“不行。”陈嫣不容置疑地道,“五日,能来便来,不能来,日后再不需有来往。”

丫鬟称是,“奴婢明白了,这就去传话。”继而匆匆行礼,快步出门,去外院传话。

陈嫣放下茶盏,敛目沉思。过了一阵子,莫名地觉得不自在,先是下意识地望向南北窗户,随后又望向上方。

哪里都无异样,又似乎哪里都不对劲。

她没办法料想到,此刻,房梁之上,正有人心平气和地打量着她。

观望了这一阵,陈嫣给蒋徽的印象是样貌清丽、面如冰霜,做派么,或许是强势,或许是没有耐心。

当然,这种印象过于片面,不能就此下定论,毕竟,陈嫣是在家中,要做到大致了解,还要看她待人接物时的做派。

很多人都如此,在人前等同于戴着厚重的面具,与自己的真实心性不同,甚至完全相反。

蒋徽的视线从陈嫣身上移开,看着室内的陈设。

清一色黑漆家具,坐褥、迎枕、桌围、椅搭一概是深青色,花瓶、茶具一概是白瓷的,墙壁上悬着一幅前朝名家的字画。

这些搭配在一起,虽然不是很妥当,但也不该让人不舒服,但蒋徽就有那种感觉。

沉闷、压抑充斥在室内,对蒋徽来说,那种不舒服,比在先前的正屋更重。

再看服侍在室内的大小丫鬟,一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

是今日赶巧了,她撞上了陈嫣心绪不佳的时候,还是这就是曾家内宅的常态?若是后者,这些人一日一日的当差,怕是不亚于受刑。她只是冷眼旁观的看客,只这一阵,已经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前去传话的那名丫鬟折回来,对陈嫣道:“区管事说,若您是这意思,银钱方面,恐怕要加三成。”

陈嫣毫不迟疑地道:“无妨。”

丫鬟称是,又去了外院传话。

主仆两个说的到底是什么事,蒋徽仍是没个头绪。

陈嫣转到临窗的大炕上,拿起放在炕几上的一册书,心不在焉地阅读。并不需要人服侍,但她一直没让侍立在屋内的丫鬟退下。

蒋徽猜想,应该是因为她的观望让陈嫣心里不自在的缘故。这算是很好的情形了,如果她是带着恶意、杀机而来,陈嫣今晚可有的受了——会觉得如芒在背、心里发毛,没法子不动声色。

直等到陈嫣歇下,蒋徽才离开她居室,摸到外院书房,找了半晌,总算在一个书柜中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曾宅的堪舆图。

万一陈嫣就是买凶追杀且跟她装神弄鬼的人,那么,在日后,不妨让陈嫣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神神叨叨。

子时左右,蒋徽离开曾家。

天色已经很晚了,她拿不准董飞卿有没有回家。要是已经回家,该怎么跟他解释呢?必须得编排个合情合理的由头,不然他一准儿炸毛。

她揉了揉眉心,有点儿头疼。

转过一条街,望见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蒋徽仓促地停下脚步,因为惊讶,睁大了眼睛。

前面,董飞卿负手站在街边,静静地凝视着她,面色不善。

蒋徽拍拍心口,走过去,底气不足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董飞卿不搭理她,率先举步。

第40章 认错

回到家中, 董飞卿径自沐浴更衣。

一路上都是一言不发,到此刻仍旧如此。蒋徽真有些头疼了。

郭妈妈一直在等着蒋徽回家,听小丫鬟说她回来了, 这会儿便来到正屋, 服侍她更衣洗漱。

蒋徽先一步问道:“是不是你把我卖啦?”

“什么?”郭妈妈反问之后,明白过来, “您是说……该不会是公子去找您了吧?”

一听话音儿, 就知道不关奶娘的事。蒋徽沮丧地挠着额角, “是啊。”情愿遇到一只鬼, 也不想被他逮住。

郭妈妈啼笑皆非, 悄声叮嘱:“好生解释几句。归根结底,这件事并不是你无事生非。”

不论何时、何事,她都会无条件地支持蒋徽。更何况, 已经知晓蒋徽今日行径因何而起,真觉得有必要查清楚。

蒋徽若是寻常女子,她自然不能放心, 可蒋徽一身绝学, 也从来不是鲁莽的性子。

沐浴后, 董飞卿倚着床头,冷着脸、皱着眉运气。

真被那小兔崽子气得不轻。

她与郭妈妈白日出门、傍晚说要出去用饭, 他倒真没往别处想。

让他起疑心的,是在她出门之后, 想到了她的装束。

白日里, 她穿了颜色灰扑扑的衫裙, 第二次出门,则穿了玄色深衣。男子穿深衣或道袍,是因为不论在家还是策马出门,这类衣服都利于行动,十分自在。

吃个饭而已,不需在街头走动,又是坐马车出门,她真没必要这样穿戴,除非,是想在饭后到街头闲逛。——当时他是这样猜测的。

对她,他一向清楚,不需要担心什么,可就是担心。毕竟,丁、谭、蒋三家的风波刚过,那三家又像是没有脑子正常的人,万一哪个发了疯……

他就交待友安、刘全悄悄尾随:“若是没有异象,只管留在不远处观望;若是事有蹊跷,当即去三义轩告知于我。”

修衡哥今晚一起与他用饭,意在听听书院一事的进展,和他日后详尽的安排,并没畅饮的打算——真打算尽兴地喝酒,兄弟两个都不会选在外面。素来是这习惯。

用饭期间,刘全赶去告诉他,蒋徽去了曾家。

他一头雾水,想不通她是在唱哪一出。

用过饭,他不再逗留,说蒋徽今晚在外面有点儿事情,得过去看看情形。修衡哥当即说那你快去,回头我再去看你们。

到了曾家,藏身在高处观望情形的友安到了他面前,说蒋徽先去了曾镜病故的正房,逗留了好一阵子,随后,去了陈嫣房里,到这上下还没出来。

他就不明白了:没主人家居住的正房有什么好看的?大晚上的去给人看风水了?

随后,他让友安先回家,自己则潜入曾家,探清楚宅邸格局之后,耐着性子等蒋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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