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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35)

“在外流离之时,我赌我能过上安稳的时日,眼下我只盼着您老高寿,十年之后,再看我是输是赢。

“这一局刚开始,您就要阻挠?对不住,我不会让您如愿。

“一个枉顾孙女生死的人,一个数十年来被枕边蠢妇掌控于手的人,从何处来的底气,与我谈忠孝?

“多半截进棺材的人了,不辨是非,寡廉鲜耻,这样的一张老脸,着实让我作呕。

“我也交个底:这许久了,我从没想过直来直去地对你们下手。

“不是不能,是觉着你们不配我浪费力气。

“而到此刻,我心意已改。”

说到这儿,她语声微顿,漂亮的大眼睛审视着蒋老太爷,“巧了,您就是我想要拿来开刀的人。说起来,我到此刻都说不好,您是痴情人,还是窝囊废。”

若有所指的言语,让蒋老太爷身形一震,随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你……”

“怎么还有人跪下了?”随着散漫的语声,董飞卿走进门来。

他的突然而至,把本就心神紧绷的祖孙俩吓了一跳。

蒋老太爷神不守舍地站起身来。

董飞卿走到跪在原地不动的蒋凌身边,俯身,手抚上蒋凌的天灵盖、太阳穴,再落到肩头、手臂。那手法,像是习武之人查验人是否适合习武,又似擅长针灸的大夫查验患者的穴位。

蒋凌又是惊惧又是不解,困惑地抬头望着董飞卿。

董飞卿给了他一个很友善的笑脸,随即拍拍他的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听,出去吧。”

蒋凌称是,也不看祖父,站起身来,逃一般出门而去。

蒋老太爷若有所感,面色已苍白得发青。

“我耳力不错,在外面听到老爷子说的一些话。”董飞卿看着他,笑笑的,“听着那意思,您对唐徛的现状,该是一清二楚。”

蒋老太爷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寻常人来讲,有不少父子的骨架、穴位情形大致相同。”董飞卿意味深长地道,“您到我们家中,竟心存不轨,实在出乎我预料。”他活动活动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是否看我清闲,想给我找个人再练练手?好事,您和蒋国槐,哪个想步唐徛后尘?”语气特别随意,在询问小贩菜价一般。

“你、你……”蒋老太爷凝视着那张俊美至极、笑容和善但双眼锋芒迫人的面容,脊背阵阵发凉,踉跄着后退。

“求人可不是您这个路数。”董飞卿闲闲地道,“您也别指望,我能照繁文缛节对待你蒋家的人。说白了,我一直觉着有些人活着多余、死了给阎王爷添堵,不为此,也不会染指诸多旁门左道。”

第28章 虐渣

随着董飞卿和缓的言语, 唐徛的惨状在蒋老太爷脑海浮现。

听说唐徛撞鬼中邪之后,蒋老太爷前去看过,那惨状……他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蒋徽道:“您请回吧。”

回去?回去之后,岂非一脚踏入了鬼门关?不, 是将要置身于人间炼狱。蒋老太爷吃力地转过身形, 望着蒋徽。

蒋徽指一指门口, 打个“请”的手势。

“我……”蒋老太爷面部微不可见地抽搐着, 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滚落,眼中现出深浓的挣扎、痛苦。

蒋徽心下不解,又生出些许不耐烦, 唇畔的笑意微敛, 看向郭妈妈, 要吩咐她唤友安来送客。

就在这时候, 蒋老太爷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我……”出声时, 眼中浮现泪光。做梦也没想过, 要在自己的孙女面前跪地求饶。

蒋徽这才明白, 他的挣扎痛苦因何而起。

蒋老太爷语声与身形一样,哆哆嗦嗦的, “请你们……手下留情, 我们再不会做无谓的挣扎。”

蒋徽不语,表情漠然。

“蒋家对不起你, 我……给你赔罪了。”蒋老太爷咬了咬牙, 缓缓地俯身, 给她磕了个头。

蒋徽向前探身,观望着蒋老太爷的举动,惊讶、好奇参半地睁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董飞卿看着,差点儿笑出来。之前,她像只城府深藏的小老虎,针锋相对、气势十足,此刻的反应、举动,则像足了傻乎乎的小奶猫。

蒋徽察觉到他强忍笑意的样子,斜睇他一眼,随后,意态恢复如常。

蒋老太爷又艰难地转向董飞卿,“请董公子高抬贵手,留下我与犬子的性命。”语毕,俯身磕了个头。

董飞卿示意蒋徽做决定。

蒋徽道:“蒋老太爷,今日您不登门的话,什么事都没有,对不对?”

蒋老太爷无力地点一点头。

蒋徽继续道:“您若能说到做到,我们自然乐得省些力气。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后如何,我静观其变。您若反悔,我喜闻乐见。”

“不会、不会了……”蒋老太爷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们会告诉外人,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被逐出家门,全因我们的贪念而起。”

蒋徽不置可否,只是道:“您起来,请回吧。”

蒋老太爷艰难地起身,出门时,身形佝偻着,步履蹒跚。

等人走远了,董飞卿问蒋徽:“不过是给你磕个头,你那是什么反应?”说着话,就想起了她当时那小模样,笑开来。

蒋徽如实相告:“蒋老太爷一向认为,长辈给晚辈磕头,晚辈定会折寿猝死。那会儿我怀疑他不安好心,后来转过弯儿来了:他那是认头了,遂了我的心思,与我是陌路人。”停一停,嗔怪地剜了他一眼,“谁让你跑进来掺和的?害得我脑筋打结了。”他在场,且摆明了是帮她的态度,让她心神松弛,没了该有的敏锐。

“我饿了。”董飞卿走到她近前,携了她的手,往外走,“眼巴巴地等着你一起吃饭,你却跟他磨烦这么久。有的话我听着也实在上火,就进来快刀斩乱麻了。”

“谁要你等我吃饭了?”

“自己吃饭,没滋没味的。”他说。

蒋徽侧头,笑看着他。

他凤眼微眯,“好看么?”

“好看。”蒋徽反手握了握他的手,“谁敢说你不好看,我第一个不答应。”

董飞卿哈哈大笑。

早饭是八宝粥、几色酱菜和灌汤包。

灌汤包是蒋徽和郭妈妈做的。厨娘的厨艺不错,但这一样做的实在是差强人意:汤汁不是太多就是太少,而且馅儿和汤汁的配料不对,味道就也不够好。蒋徽索性亲手做,郭妈妈打下手,让厨娘在一旁边看边学,也省得董飞卿每次边吃边皱眉。

今早这一餐,董飞卿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刘全为夫妻二人雇了一辆马车,因与车夫相熟,索性让对方清闲一日,自己充当车夫。

路上,董飞卿细细地把玩着她的手,惑道:“总做那些粗活,手上竟也没生茧子。”

蒋徽反过头来细细检视他的手,“你不也一样么?”

两人都是自幼习武,打好根基之后,外家工夫与内家工夫兼修,学成之前,几乎每日都要碰兵器,按理说,手上不可能不生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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