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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18)

正屋窗明几净的时候,刘全也买回了早点和几色六必居的酱菜。

蒋徽摆好饭,和董飞卿相对用饭。

她面前是油条、豆腐脑,他那边是肉末烧饼、小馄饨。

有很久了,没吃过京城的早点。很巧,刘全给她带回的,正是她喜欢吃的。

蒋徽吃得津津有味。

董飞卿时不时看她一眼,或是看她昳丽的眉眼,或是看她手指修长的双手。

“仆人的事儿,听我的吧。”董飞卿说,“在灶上找两个厨艺不错的人。”

蒋徽看也不看他,“我都跟刘全说定了。”

“是我不对,要让你朝令夕改一次。”董飞卿语气已是不容拒绝,“听我的。”

蒋徽手里的小勺子搅着碗里的豆腐脑,慢慢的,恼火到了眉宇之间。她没应声,继续埋头吃饭,吃饱之后,用帕子擦着手,凝着他。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自掌心到指尖,缓缓抚过,“你这双手,不该总做这种事。”

蒋徽道:“我喜欢做饭给人吃。”

董飞卿收回手,“难道你打算长年累月地应付柴米油盐这些琐事?”

“也没什么不好。”

“你是什么人,我清楚。”董飞卿目光深远,“你心里那些计较,我也猜得出。”

“吃饭吧。”这话题很糟糕,再说下去,就要说到家境,不定谁话赶话地踩线,惹得对方炸毛。

董飞卿却不让她如愿,但也没有吵架的意思,平和地道:“我说过,要跟你搭伙过日子。这话不伦不类的,你不能当真。当真也没用,我不会跟你散伙;你要是跟我拆伙,我也不会答应。”

这人满腹经纶,平时却少有咬文嚼字的时候。怎么俗怎么来。

董飞卿语气也更加温和:“我穷的日子,从来长不了。方默一半日就能过来,归还几百两银子。过一段,我再给你一笔家用,存下一些,其余的用来应付平日琐事。”

蒋徽扬了扬眉,猜不出他又想染指哪种赚钱的行当。

董飞卿眼中有了淡淡的笑意,言辞恢复了惯有的随意:“把心放下,踏踏实实跟我过。不用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我要是在家里挺尸,你再能省,也过不了多久。”

蒋徽笑起来。

“去换衣服,等会儿我陪你去看望郭妈妈。”

“好。记得雇辆马车。”她走到他身边,“我怎么觉着,你从昨日就有些不对劲?”

他只是问:“是好是坏?”

蒋徽如实道:“不是坏事。”

“那不就结了。”他继续吃饭。

蒋徽想想,也是。

.

郭妈妈夫君早逝,但叔伯妯娌心地善良,帮她拉扯大一双儿女。儿女自幼在程府、唐府当差,去年先后成婚,是以,让她牵肠挂肚的孩子,便只有蒋徽一个。

——坐在雇来的马车上,蒋徽跟董飞卿说了奶娘的情形。

行至那个不大的院落,马车停下来。夫妻两个下了马车,分别提着几色礼品走进去。

五间房看起来要比附近人家气派一些,院中有金鱼缸、花架子。

到了天井,蒋徽停下脚步,迟疑片刻,唤“郭妈妈”。

董飞卿留意到,此刻她有些忐忑。很少见。

房里立时有人应声,随后,有妇人快步走出堂屋,顿足凝望,又惊又喜,语无伦次地道:“小姐……您怎么来了?居然是您……”

董飞卿微笑着打量,见郭妈妈今年四十多岁,脸庞白净圆润,眉眼透着和善。

“是我。”蒋徽语气柔软,“我回来了,来看您。”又笑着看一眼身侧的董飞卿,“您还记得他吧?我们成亲了。”

“认得,认得。”郭妈妈走到两人近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您快让我进去吧。”蒋徽笑道。她手里拿着东西,没办法伸手搀扶。

“好、好……”郭妈妈飞快地擦了擦眼角,侧身请董飞卿进门,“公子快请进。”

董飞卿笑着颔首,与蒋徽一起进门,放下礼品。坐了片刻,喝了两口茶,他站起身来,“你们说说体己话,我去外面转转。”

“也好。”蒋徽接受了他的好意。

董飞卿走到院中,站在花架子前,瞧着开得正好的蔷薇。

蒋徽嫁给他,不知郭妈妈作何感想。年少时,每次他和蒋徽碰面,郭妈妈在场的时候,都会特别紧张,担心他们起冲突。

挺奇怪的,同辈那些人,除了蒋徽,他跟谁都很亲近。她也是,对谁都很好,只对他不冷不热的。要在一些氛围很欢快的场合,彼此才会多交谈几句。

他听到郭妈妈哽咽着问她在外有没有吃苦,都去过何处。又听到她说没有,在外过得不错,去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地方,随即岔开话题。

她去过哪里,始终不肯提及。

和他一样。

那些,或许都是没必要回顾的。

.

盘桓半个时辰左右,蒋徽和董飞卿道辞回家。

路上,蒋徽道:“郭妈妈跟我说好了,这一两日,她安排好家里的事,就能过去照顾我们。”

董飞卿看得出,她很开心,笑了笑,“那我们也说好,当着她的面儿,尽量少没心没肺地说话。”

蒋徽点头,“的确。”像他们这样的夫妻,终归是极少数。

行至城南,离家近了,董飞卿坐在车窗前,把她搂过,安置在怀里,逐一告诉她所经过的街巷的名字,以前住过哪些数得上名号的人。

她对这一带不熟,便老老实实地任他抱着,用心聆听。

马车拐进他们所在的街巷,他说:“这儿叫居士巷。”

蒋徽只觉好笑,“我们两个住在这儿,不搭调。”

董飞卿哈哈一笑,“这倒是。”

“不过,这种事儿也不少见。”蒋徽斜睇着他,“我的小字,跟我这个人,你也觉得不搭边儿吧?”

董飞卿顿一顿,“这会儿有点儿善解人意的意思了。”

蒋徽小手一挥,“全当我没说。”

董飞卿大乐。

回到家,进门后,友安迎上来,低声禀明刚得到的消息:“今日一早,武安侯世子去了护国寺,要清修三年。谭家那边,那位大小姐派人来传话了。”他看向蒋徽,“武安侯府要她自尽,她会照办,但在死之前,想见您一面,说是昨日那件您该追问的事,她会当面告知。”末了,指一指门房,“小的不敢做主,传话的人还在等着。”

蒋徽略一思忖,道:“说我没空。她真想告知的话,把那三两个字写给我便是。”

第15章 虐渣(4)

015 虐渣(4)

董飞卿看蒋徽一眼,“什么事?”

蒋徽沉吟着,往正房走。

董飞卿走在她身侧。

走出去一段,蒋徽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脚下方砖。

董飞卿站在一旁,笑。

蒋徽缓步往回走,时不时停下,蹲下去,用指节轻扣石板。

“当心。”董飞卿故意吓她。

蒋徽不理他,四下环顾,眼神复杂,既有对自己前所未有的迟钝的自责,又有着心安、释然,走回到他面前,道:“建宅子的时候就埋下了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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