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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160)

——他早就看完了整本《定风流》,每一句对白,每一个场景,都记得清清楚楚。因而在听戏的时候,他虽然是外行,也能听得分明。

看得出,宋云桥十分尊重蒋徽,在对白方面,都是唱腔迁就她写的对白,而不是相反为之。

他轻轻地把妻子的手握在掌中。

一次一次,夫妻两个俯视着一楼坐满了的位子;一次一次,听到满堂喝彩声、掌声。

蒋徽暗暗地长长地透了口气。看得出,戏迷们并非虚情假意的捧场,叫好时固然有着对唱功的赞誉,更有对剧情的认可。

这就好。叔父、皇帝昔年的举措作为能被认可就好。

至于自己,她倒是不敢居功。毕竟,这一次是照着真实事件撰写。她倒是有些担心,怕叔父、皇帝当年风范没得到恰当的展露。

戏散场之后,戏迷们的掌声不断,大手笔打赏的人亦不断,梨云班的人齐齐出来拱手作揖道谢。

戏迷们到底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戏园子,边走边兴致勃勃地议论关乎这出戏的一切。

董飞卿和蒋徽去了后台,见宋氏兄弟。

宋云桥看到蒋徽,立时由衷地笑了,道:“瞧见了吧?妥了。”

蒋徽被他的喜悦感染,也笑了,“看起来,的确是没辜负你用的这一番苦功。”

“话本子太好,换哪个戏班子唱都是一样。”宋云桥这才笑着对夫妻两个行礼,随后道,“书院送来的那两个话本子,我瞧着不错,请了人帮忙改编成戏,也已经与申小姐、冯小姐签过文书,给了她们润笔。”

蒋徽笑容愈发璀璨,“这太好了。大概什么时候能看到她们的戏登台?”

宋云桥笑出声来,“对自己的事都没见您着急,对学生的事倒是这般迫切。”

董飞卿侧头凝了蒋徽一眼,眼里亦有着浓浓的暖暖的笑意。她这个性情,寻常大男人都不见得做得到。

蒋徽就道:“您也说了,那是我的学生啊,哪里有不盼着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师傅?”

宋远桥把话接了过去,“那两出戏,女子的戏份多,归我管,您放心,多说三四个月,便也能搬到戏台上。”

“那太好了。”蒋徽说。

宋远桥又道:“可是,我满心巴望着的是,您得空专门为我写个话本子——《风华令》我就总觉着不过瘾,到了这《定风流》,索性没我什么事儿了,董夫人,我对您可是有成见了啊。”

语声落地,其余三人都笑起来,宋远桥也逸出愉悦的笑声。

.

走出戏园子,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蒋徽来了兴致,“四处走走再回家,好不好?”

董飞卿只是问:“觉得能行?”

蒋徽点头。

董飞卿颔首,“那就走着。”

蒋徽的笑容甜甜的。她喜欢他这样不拘着她,不紧张兮兮的,因为这意味的是他信任她,确信她绝不会用胎儿与自身的安危开玩笑。

信步期间,蒋徽看到了诸多售卖花灯的小摊。未到元宵,但花灯在正月里的哪一日都很应景。

一盏大大的鲤鱼花灯吸引了蒋徽的视线,她轻轻地扯了扯董飞卿的衣袖,又指给他看,“要那个。”

董飞卿循着她手势望过去,“那个摊子,要掷飞镖、扔竹圈。”

“那多好。”

是啊,那多好,那是他十拿九稳的。他笑一笑,陪着她走过去。

掷十个飞镖要三十文钱,中了的话,能得到摊子里很夺目的鲤鱼花灯、荷花灯;投竹圈是十个要十文钱,套中的花灯比较小,做工似乎也有些粗糙。

但是,在这样的日子,谁会理会那些细枝末节呢?

董飞卿取出钱袋子,交给摊主三十文钱。十个飞镖掷出期间,他故意有时投中,有时投到别处,但到最后,自然是中了蒋徽想要的那一盏鲤鱼花灯。

回返的路上,蒋徽一直笑盈盈地提着那盏鲤鱼花灯。

.

过了元宵节,书院开学,学生们一个不少地前去上课。

蒋徽与宋云桥几次商议之后,把《定风流》交给一个风评很好的书铺刊印出来。叔父、皇帝的事情,不应该只由戏迷们传扬。

她怀胎期间,董飞卿一直没接亲自押镖的差事。月份越大,越能看出她的辛苦,虽然,她从不说。

程夫人给蒋徽送来两名踏实可靠的稳婆:“飞卿通医术,我是知道的。她们不见得帮得上什么忙,但是,人能时时在你跟前,不似飞卿,白日里总是要去书院的。”

蒋徽欣然接受了婶婶的这份儿好意。

留在家中的日子,仍有学生时时登门,把写好的诗词歌赋话本子拿给她看。她一如之前,选出出色的,推荐给戏班、说书先生,事情能成,便帮学生张罗刊印之事最初必须要走的一些过场。

三月,申雅岚与冯蓉的话本子被搬上戏台,书铺也在这之前把话本子刊印完毕,放到铺面售卖。

情形很是可喜,两出戏反响属于中上成,话本子的售卖情形则是超出预料,很快便兜售一空——其中不乏看过戏对话本子感兴趣的,更不乏诸多官家子弟闺秀出于好奇,要买回去看看功底到底如何,再一些,便是看过开头有了兴趣,当即掏银钱买下。

如此,申雅岚、冯蓉成了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女,不论银钱还是名誉方面,都大大超出她们的预料。

是因此,蒋徽筛选话本子的时候,信心更足,指点学生的时候,也更为用心。

为人师者,要的从来不是保有自己的才名,目的从来是寻到能将自己取而代之并且更优秀的人。

时光荏苒,转眼春去、夏至。

夏末,到了蒋徽临盆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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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的痛苦,难以言喻。

似是有命定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不放松,不放过;似是有一双残酷的手,硬生生地把身体撕裂开来。

蒋徽能做的,不过是默默忍受。

只能忍,只有忍。

闻讯返回家中的董飞卿,一直在产房门外等着,来来回回地踱步。

夜半时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划破夜的寂静。

随后,有产婆满脸喜色地奔出来,行礼道:“恭喜公子,添了一位小少爷,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这四个字,让董飞卿眉眼完全舒展开来,他举步进门,去看望辛劳之至的妻子、刚出世的儿子。

第89章 结局(下)圆满

蒋徽看过孩子之后, 便沉沉睡去。但是心里记挂着事情, 过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

室内已经收拾停当, 空气里有清浅好闻的花香。她惬意地缓缓呼吸。

“醒了?”温暖的干燥的手落在她额头,“渴不渴?”

“嗯。”蒋徽微笑,抬眼看着董飞卿, “要喝水。”

董飞卿拿过放在床头小柜子上的水杯,送到她唇边。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水, 继而错转视线, 看到了睡在自己身侧的孩子。

刚出生的婴儿,小脸儿红扑扑的, 头发很浓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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