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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123)

蒋徽颔首一笑,拿过两份花名册,看了一遍。其实她与董飞卿了解到的方方面面的消息大致相同,他若是同意,她绝不会反对。她认真看的目的,是数人名,最后得知此次共收了七十名男学生,二十名女学生——比起京城别的书院,人数已经很多了,这其中,又包括十几名六七岁的男孩子和六名七、八岁的闺秀。

看过之后,她交还给叶先生,“我瞧着没有不妥的地方。”停一停,笑道,“往后这种事就别唤我来了,我只是掌书,怎么能掺和这种重要的事情?”

叶先生和董飞卿都笑起来。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花名册写成告示,张贴在书院前方,被录取的人员在八月十六前来,未被录取的不妨明年秋日再来。

蒋徽回到藏书阁,径自去了后面。

走进门内,便看到临进门的位置的书案后方,有女子伏案书写,神色专注。

蒋徽轻咳一声,唤起对方注意。

女子停下笔,抬眼望向她,随即站起身来,绕过书桌。

是容颜姣好、身形窈窕的女子。蒋徽笑盈盈地问道:“是书办楚裳么?”

女子微笑,“是这儿的书办,但我姓楚,单名一个棠字。”

“……”蒋徽汗颜不已,鲜见地露出窘迫之色,“实在是对不住,居然看错了你的名字。我这眼神儿,一向不大好。”

楚棠神色无辜地道:“没事,我粗心大意的时候也不少。起初看你的名字,也看成了蒋微。”

三言两语,便让蒋徽的窘迫消减大半,对楚棠生出几分好感。不论有意无意,不是谁都能这样自然而然地化解别人的尴尬。

楚棠又道:“掌书、书办应该都是细致缜密的性子,偏偏选了这样的两个人。”

蒋徽笑出来,“可不就是。”心里却是明白,楚棠绝不是不细致的人,倒是她,往后要一再克制自己,才能避免时不时地就犯迷糊出错。

因是初见,蒋徽与楚棠叙谈一阵,便道辞回了前面。

酉时,董飞卿来找蒋徽,“走,去兔园看看。”

“兔园?”蒋徽扬了扬眉。

“薇珑养兔子的地方。”董飞卿笑道,“她养兔子的事儿,我跟修衡哥打趣了她几次,她索性给那个院落取名兔园,匾额都挂上了。”

蒋徽笑出声来,“你们可真是的。”三个人,每一个都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后,两个人一起去了兔园。

薇珑和黎王爷救下的那只兔子,正是蒋徽上次一看就喜欢的黑白毛相间的那只。小家伙由好几个人照看着,不过这些时日,明显肥了不少。

这会儿,黎王府的人正在喂它,它吃得津津有味,样子可是可爱。

看了一阵子,董飞卿带蒋徽去了前面的屋舍之内。

室内的布置,让蒋徽有些意外:五间房打通,四面垂下一根根银色的细绳,细绳末端分别缀着风铃,风铃的末端,又缀着一个个样式小巧的长方木匣——也不能说是木匣,因为上端完全敞开。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董飞卿道:“我是想,书院刚开,打理时难免有疏漏之处,再一个就是,各位教书的先生是否有不足之处,只有学生们心里清楚。所以我就想,该为他们专门设置一个地方,说出自己对书院和某位先生的建议。当然,除此之外,他们想说别的也可以。总而言之,兔园就是让学生畅所欲言的地方。”

蒋徽释然,觉得他这主意实在是好,随即便有了顾虑:“他们各抒己见是好事,但若被谁记恨的话,就不好了。这一点,你考虑到没有?”

董飞卿颔首一笑,“考虑到了。日后兔园的倒座房就等于是门房,安排两个专人打理此事——谁递条子进来,交给门房的人即可,署名与否,全看自己愿不愿意。门房的人收到之后,拟出明目,如实抄录下来,末了,把明目贴在信匣子外面,条子放在里面。

“谁想看,只要来这儿就能看到。

“谁想反驳,也尽可以递条子进来,或者,可以当即在这儿做出回复。”他指一指东面的十二个风铃下面缀着的信匣子,“那边,是专为在书院任职的人所设。哪个学生提出质疑甚至全然否定了一个人,被质疑否定的人可以为自己辩驳——到底是身在书院拿月例的人,反驳当然要署实名。遇到比较重要的事,便需要书院首脑出面澄清或表态了。”

蒋徽听完,莞尔而笑,“想想倒是挺有意思的。”

董飞卿道:“当然,要是有人一再胡说八道的话,直接让他闭嘴就是。我是这么想,你觉得呢?”

“我觉着很好。”蒋徽笑道,“我只盼着,来日有人诟病你的话,你沉得住气才好。”

董飞卿抚一抚她的面颊,“你又何尝不是。其实这事儿吧,我想来想去,结果也只是偶尔能得到一些于书院有益的建议,大多数时候,应该都是学生们说些自己身边的零碎小事,要么就是一些看你或看我不顺眼的人指桑骂槐。”

“这样啊……”蒋徽道,“那我以后少来这儿吧,万一压不住火气,跟学子打笔墨官司,总归是不好。”

董飞卿笑着颔首,“这样自然是最好。要是有人告诉你这边的事,或是事情闹大了,是否缄默,全在你。”

“我晓得。”

暮光四合时分,夫妻二人策马返回家中。

将要用饭的时候,刘全来禀:“董家老太爷、老夫人又来了——早间、午间各来了一趟,小的们说公子不在家,没成想,到这时候,他们又来了。”

第70章 日常

如果不见, 那两个人不定何时就会找到书院去,所以,董飞卿道:“让他们进来。”语毕,在厅堂落座。

蒋徽感觉得出,他整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连目光都变得阴沉。

片刻后, 董老太爷和董老夫人走进门来。

回京有小半年了,董飞卿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比起离京前, 他们显得苍老许多, 病态明显。

董老太爷望着董飞卿, 发干的嘴唇蠕动几下,低声道:“你父亲……”

三个字的工夫而已,董飞卿的视线陡然转为锋利,刀子一般,无形地凌迟着董老太爷的面容。

董老太爷不自觉地生出怯意,语声顿住, 再开口时,改了措辞:“我们那个不孝的儿子,被流放到古北口了, 此事, 想必你已有耳闻。”

董飞卿不说话。

董老太爷继续道:“家中那个毒妇, 被判了秋后问斩。至于越卿、佑卿, 早已逃出家门, 至今杳无音讯。”

董飞卿仍旧沉默不语。

“而我们两个, 早就和那个不孝的东西翻脸了,搬出了董府。”董老太爷殷切地望着董飞卿,“我们知道,这些年,对不住你的地方太多,始终没有好生照顾你。但是,我们也疼爱过你,你一定记得,对么?”

董飞卿牵了牵唇。

是的,疼爱过,把他惯得像足了横着走的小螃蟹。小时候不知道那样疼孩子的方式不对,只知道自己是祖父祖母的掌中瑰宝,什么事都能得到允许,犯了什么错都能得到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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