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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115)

一声声质问,一句句道明最残酷后果的言语入耳,万鹤年的头渐渐垂了下去。

程询语气更为激烈,眼里只剩杀气:“我把话放这儿:时候尚早,你若奉劝无辜百姓回头是岸,我不会取你性命;再有迟疑,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外面那些百姓因你的愚蠢成为刀下亡魂!

“迁移出去却不安分之辈,你会眼睁睁看着,我把他们当做沙袋,葬于洪流之中!

“至于你,我会留着你,来日将你凌迟处死!”

语声微顿,他重重一拍惊堂木。

万鹤年身形猛然一颤。

程询语气转低,一字一顿,道出未尽之语:“诛你十族。”

万鹤年吃力地抬头望向程询,程询却已点手唤两名千户,“吩咐下去,一刻钟之后,看不到万鹤年走出去,便将县衙内外的刁民就地正法!”

两名千户愣了愣才高声称是,转身走出大堂。舒明达看得出,二人并不是质疑程询的命令,而是因为此刻的程询杀气太重、气势过于骇人,全然是睥睨天下、残酷冷血的面目。

舒明达在万鹤年脸上看到了恐惧之色。

大堂内,几乎让人窒息的沉寂之后,万鹤年终于想通了整件事,服软了。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我……我去跟百姓们说,让他们尽快迁移到安全的所在。随后,听凭程大人处置。”

程询睨着他,“你那身儿皮,不妨再穿一次。”

万鹤年低声称是。

那一年的灾情,终究是以损失减免至最低的结局收场。

灾情期间,程询、河道总督、陆放、舒明达等人没日没夜地奔波在各个受灾的地方之间,亲自带领官兵救助受困的百姓到达安全之地。舒明达之外的三个人,受伤的受伤,累倒的累倒,皇帝曾特地派太医院里医术高超之人远赴广东,为三个人疗伤治病。

灾情过去之后,程询并没宽纵万鹤年,上折子给皇帝,皇帝当即下旨罢黜了万鹤年的官职,令其回乡养老。

——这便是当年万鹤年相关一事的原委。

蒋徽听完,满眼都是对叔父的钦佩、仰慕,“天啊,叔父那时才二十出头吧,也太有魄力了吧?”

董飞卿笑道:“要不是这么有魄力,怎么会让前锦衣卫指挥使都津津乐道?”

“既然实情是这样的,董阁老却用这件事对叔父开刀……”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董飞卿淡淡地一笑,“他这等于是自取灭亡。”

蒋徽没接话。那到底是他血缘上的至亲,他说什么都可以,她却做不到帮腔。“至于万鹤年,那小老头儿这是唱哪出呢?十好几年了,难道还在恨叔父断了他的仕途?”↓↓

第66章

这日一大早, 方默来了,放下了不少东西, 都是给沈安添置的。他言简意赅地交代沈安两句,便笑着道辞,唤上董飞卿一起出门。

沈安帮着小丫鬟把东西安置好,在宅院内外转了转, 回来后问蒋徽:“嫂嫂,你们和邻居熟悉么?”

“不熟。”蒋徽如实笑道,“住进来之后, 一直七事八事的,动不动便有官员登门, 附近的人家, 怕是连搬走的心都有了。”

沈安莞尔而笑, “人之常情。大多数人都怕与官员扯上关系。”

“平时你有哪些消遣?”蒋徽问道,“有没有觉得闷?”

“在家的时候,闲来无事, 都是看看书、做做针线。”沈安道, “书房里的书,我能借阅么?”

“这还用问?”蒋徽笑盈盈的,“这就陪你去挑选,只怕你嫌里面的书太过无趣。”

沈安笑道:“没有无趣的书, 只有不解其意的人。”

蒋徽由衷道:“这话说的好。”

策马走出去一段, 方默对董飞卿道:“我得给沈安置办个宅子, 不能总让她麻烦你和嫂子。选地方你在行, 帮我看看。”

董飞卿颔首说行,又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总拖拖拉拉的可不像话。我要是沈镖头,怎么也不会让她来找你。”

方默就笑,“他是不应该同意,偏就同意了,我也纳闷儿呢。”

“少避重就轻。”董飞卿说。

方默道:“我能有什么打算?总不能自己还一穷二白的,就琢磨娶妻成家的事儿吧?现在我爹快活成我儿子了――大事小情不断,我净给他收拾烂摊子了。一说这些就头疼。”

董飞卿大概明白了方默的意思。对沈安有意无意放一边儿,他现在的家境,不适合成亲。

这也对。谁想跟谁结为连理,都不想因为自己使得对方太过辛苦。

“这一阵怎么样?手头富裕么?”董飞卿问道,“我这儿过得还成,拮据了就说话。”

方默失笑,“过得去,不然哪儿有闲钱置办宅子。你要是有心,不如琢磨琢磨生财之道――书院的事儿我是没法儿掺和,你想想别的行当。”

董飞卿凝了他一眼,“你在我跟前儿戳着,我能想的行当,只有开镖局一条路。但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方默笑道,“我找趟子手、镖头,你只管出银子,当甩手掌柜的。”

董飞卿哈哈一笑,“听着是不错。我想想。”

“当个事儿。”方默道,“教书的人也得吃饭,开书院怎么都发不了家。”

“我总得忙完手边的再张罗别的。不然两头都要觉得我三心二意,哪边都不能成事。”也不是兼顾不了,关键是蒋徽一定会担心他又犯了没长性的毛病。

“并不是催你。”方默道,“我入冬之前都得忙活家里的事,时不时捞点儿外财就行。”

“你搬到我附近住下吧?”董飞卿说,“有个什么事儿,方便相互照应着。”

“是有这打算。”方默牵了牵唇,“那位姑奶奶在这儿呢,我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内阁值房里,阁员宁博堂把手里的折子重重地拍在案上。

程询瞥他一眼,“嗓门儿压低些。我胆儿小。”

宁博堂望过去,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慢慢转为无奈的笑脸,“难得我为你鸣不平,你却在那边说风凉话。”平时,他与程询的关系淡淡的,政务上出现分歧的时候,他人前人后地与程询争论不休。

“火气大,不妨多喝茶。”

宁博堂真就端起茶盏,喝了两口,随后将面前的折子归拢起来,送到程询手边,“你心宽,就好生看看别人是怎么给你泼脏水的。”

程询笑微微的接过,“这种折子多一些,也有好处。我看看就算。”都是弹劾他的,他当然要避嫌,不需有任何意见,转手交给皇帝过目就行。

宁博堂真服气了,笑开来。当年,他和程询、董志和同榜,考中的名次不同,殿试之后的际遇自然也不同。

程询、董志和分别外放到广东、广西那一年,他还在翰林院苦熬。

皇帝发落了懋远知县万鹤年之后,他主动请命外放,到懋远做父母官。在当时,那是官员避之不及的难题,他的请求自然当即得到允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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