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恣欢(100)

慎重思量之后,他仍是先前的态度,“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再说下去,别怪我做出斩草除根的绝情事。”

穆雪愣怔多时,笑容悲怆,“我明白了。”继而蹲下/身,温言叮嘱阿锦。

阿锦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聆听,茫然地看着她。

他看天色不早了,赶着回府,示意护卫去别处处置掉穆雪。

意外,就是在那之后发生的——

看着母亲被护卫拉扯着带往外面,阿锦立时扑上去,对护卫又踢又咬又打,“不准碰我娘!你走!”

护卫被缠得不耐烦了,把咬住自己手腕的阿锦用力挥向一旁。

阿锦的小身子飞出去,落地时,头碰到了矮几一角。她痛苦地呻吟一声,挣扎着站起身,又颓然地倒在地上。

穆雪立时疯了一般,挣脱了护卫扑过去,急促又无助地唤着女儿的名字。

他意识到情形不对,转头望过去。孩子头部淌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一小片衣衫。

“娘亲……姐姐……”

这是阿锦最后呢喃出口的言语。

阿锦丧命之后,穆雪愣怔多时,眼神怨毒之至地望向他,随即碰壁而亡。

那件事情之后,他曾数次回想,不得不承认,自己处置这件事出了纰漏:自一开始,就该用柔和的言辞让母女两个随自己到别院,而不是让护卫抓获;询问穆雪的时候,不该让阿锦在场,就算在场,也应该和颜悦色。

不论在官场多少年,心肠变得如何冷硬,都不愿看到一个小孩子在面前丧命。

到今日,到此刻,回想起来,更加懊恼。

如果能够留下阿锦,这一场风雨,就算仍旧发生,起码有个转圜的余地。

以陈嫣那个已经疯魔了的样子,董家日后的麻烦,怕是接踵而至。

歇下之后,蒋徽依偎到董飞卿怀里,叹了口气。

他抚了抚她的面颊,“后悔走那一趟了?”

“没。”蒋徽说,“只是想,这世间这么多人,命途却是迥然不同。我是特别特别幸运的那种人。”

她一定是因为阿锦的事想到自身了。董飞卿柔声道:“既然知道,便像你自己说过的,要惜福。”停一停,又道,“其实我也一样,没有修衡哥、开林哥,没有叔父、婶婶,我不是长成二世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我还算惜福吧。”蒋徽一面回想一面说道,“婶婶让我正正经经拜叶先生、明师傅为师之后,我知道,若是不用功,便是辜负了她的好意——那是她得知我想习文练武才帮我张罗的。

“所以,别人玩乐、赴宴、交友走动的时间,我都用功读书习武,得空了只与你们几个来往。

“大一些了,文武小有所成了,还是什么都想学,学到的东西五花八门,其实好多没什么用,但是总比不会要好。”

董飞卿道:“叔父有一次说,解语要是男孩子该多好,也能把她放到跟前儿带着。

“婶婶听了就不乐意了,说叶先生、明师傅加起来不比你差。

“叔父就说,解语要是男孩子,总得科考、从军或是找个喜欢的营生吧?这些我在行。

“婶婶说,科考从军放一边儿,营生什么的你就少提吧——何时你那个马场不亏本儿了再说。”

蒋徽笑了,“这些我倒是不知道。一听就是婶婶故意气叔父呢,那个马场,她得闲也去,也是爱马的人,带我去过两次。”

就这样,与他说笑间,她心头那份怅惘逐渐淡去。

翌日一早,徐道婆来了,把穆雪那封信交给蒋徽,便道辞离去。

蒋徽细细读完,发了会儿呆。

董飞卿问起徐道婆的来意,她便照实说了,问:“你要看么?”

他勾了勾手指。

蒋徽仍是迟疑,“这封信,任谁看了都高兴不起来。”

“惨事见过不少了,对董家,在我也只是看不起和更看不起的区别。”

听他这样说,蒋徽便把信交给他。

董飞卿看完之后,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美人计?亏他做得出。”

美人计半路出岔子的,比比皆是。没出岔子的,不是女子心智如死士一般坚定,就是事情不够大,勾引的人不够警觉。

这日,仵作验尸后得出结论:曾镜是中毒身亡。

大理寺卿当即升堂,审讯陈嫣。

这一次,陈嫣结束了沉默的状态,出口的言语却让大理寺卿倒抽一口冷气。

她说:“我认罪。董夫人帮衬之下,我用剧毒杀害了曾镜。”

大理寺卿问道:“可有凭据?只你这样随口一说可不成。”

陈嫣道:“我有人证,且知道人证身在何处。大人可以派遣官差去把人带来。”

大理寺卿真希望自己听错了。一桩命案而已,怎么就把次辅夫人扯进来了?但也只是腹诽一番。他官职是九卿之一,怎么样的案子,牵扯到怎么样的人,都要做到铁面无私。

晌午,黄大夫被带到公堂之上,对陈嫣的说辞供认不讳,并且也有凭据:“使得曾镜毒发身亡的药物,年代太过久远,会配制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在京城,小人敢说,只有我才制的出。

“那种剧毒,最早是董夫人要小人配制的。

“有一阵,曾太太请了很多大夫到府中,为的就是询问那种药的来历。小人也被请去了。

“小人看了,心下一惊。那种药,小人行医期间,只给过董夫人一人。如何也想不通,她为何把这种药送给曾太太。

“曾太太被状告谋杀亲夫之前,命人找到小人,细说原委,说只要她进了监牢,董家人少不得将我灭口,要我另寻藏身之处。

“小人就想,纸里包不住火,这事情迟早会查到小人头上,便请曾太太费心,赏小人一个栖身之处,等着来日听凭传唤。”

大理寺卿听完,便知道,如何都要传唤董夫人到公堂回话了,当即吩咐下去。等候期间,问陈嫣:“董夫人为何要你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陈嫣慢条斯理地回道:“当初的董家大公子董飞卿背离家门之后,董夫人仍是不放心,怕他再回董府,是以,生出了让他埋骨他乡的心思。

“我在闺中的时候,有个远房表姐,正是本案首告袁琛的结发之妻。袁琛是商贾,杀人要花重金聘请高手。

“董夫人急于谋害董公子,却不想亲自出面,便有意将此事交给我。

“我一直不肯,她便动了别的心思,有了让我毒杀曾镜一事。

“我若是不从,她便让我成为万人唾弃的淫妇。

“我哪敢与她斗,生怕自己身败名裂,便照做了。

“而曾镜之事,反倒成了董夫人拿捏我的最有分量的把柄。

“从那之后,我开始着手谋害董飞卿的事:向袁琛夫妇借银钱,银子到手之后,董夫人又派人引荐给我几名高手,让我花重金聘请,照她的意思吩咐他们如何谋害董公子。

“我一直办事不力。只委屈了袁琛夫妇,他们是看在与我投缘,又见我已守寡的情面上,一而再地借银钱给我。

上一篇:承宠记 下一篇:桃色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