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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宠记(63)+番外

那么久的岁月里,他都忘了何为喜乐自在,总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寻死没出息,活着没意思。随着渐渐长大,心里的无名火激得他想发疯,想把父亲手里的产业毁掉,偶尔便会带着贴身小厮去赌坊砸自己家的场子。

母亲大抵也是如此吧。平日里神色木然,只在他每次被惩戒的时候发疯一般与父亲哭闹一场。他,是母亲唯一的盼头,母亲看不得他受委屈吃苦头。

是在廖氏出现之后,他和母亲的心境才稍稍好转了一些。他是在赌坊无意间见到廖氏的,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跟在兄长身边,看热闹一般看着人们下注,笑容像阳光一样璀璨澄澈,能将他的心头温暖、照亮。

笑容,那是他缺少的。

见过几次之后,他一心一意要娶她。

父亲本是不同意的,嫌弃廖家家底不够殷实,在岛上又无名望。

他和母亲大闹了两次,才得以到廖家提亲,顺风顺水的与廖氏成亲。

廖氏嫁过来之后,笑的时候明显减少,她不喜欢家里的氛围,她看到公公就腿肚子转筋——她亲口跟他说的。

人前人后的父亲,判若两人。人前和善的笑容,到了家里荡然无存。

有一个念头,在心里出现过无数次:如果,家里没有父亲,该多好。

他知道这念头过于不孝、忤逆,只得退而求其次:带着母亲、妻子离开那个如同坟墓一般的家。

在幼年的记忆中,父亲并不是来岛上的这个面目,也曾与母亲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更曾爽朗的笑着抱过他哄过他。

因何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很多年不明白,或许也是不愿意明白。到如今,他想要承认、面对了。

那是因为作孽太重才有的转变,害过别人,最终害了自己,让自己变得不人不鬼,让家人跟着自己饱受折磨。

**

余洪飞离开之后,余老板独自坐在室内。

那些他最不愿想起却始终不能忘的画面,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

钟离家族覆灭那一日,那女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充斥着鄙夷、不屑。

那是他一生魂牵梦萦的人,却要始终面对配不起她的事实。

被放在心底的人长久不屑的日子久了,那份原本单纯的感情变得复杂,变成了恨。

那一日,他去钟离府之前喝得微醺。那一刻,被那样的眼神相看的时候,他压在心底的最坏的一面全部展露出来。

他将她拖到厢房,想要让她在自己面前变得无助、卑微,让她后悔不曾选择嫁与他。

她想要咬舌自尽,想用簪钗刺穿自己的喉咙。

他不允许。那一刻也许是在想,如果你到死都不愿意接受我给你的情意,那就不妨面对我施加给你的羞辱。

她一直用憎恶、痛恨的眼神瞪视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后来,她猛力将头撞在就近的箱柜一角。

血缓慢从她头上流淌下来,染红了地面。

她死不瞑目,不甘的、怨恨着望着眼前虚空……

那日接下来他还做了什么,他已不复记忆——她的死,带给他的冲击太大。

那日之后,他丧失了作为成年男子的能力。

任何女子在他身下辗转的时候,那双漂亮至极的大眼睛就会浮现在脑海,用憎恶、鄙夷、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他知道那是他的心结,那是自己的良知谴责自己导致。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存在于虚空的她的目光。

是心结,余生都无法解开的心结。

他只能通过获得别的来慰藉自己,例如钱财。所以开了赌坊,银钱滚滚来,不少时候能够让他心生些许满足。

季萱与钟离妩来到岛上的时候,他听到钟离那个姓氏便已心惊肉跳,见过人之后,有过很多次,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报应来了。

可是,实情总是让他对这一点心生怀疑。

季萱一看就是那种只有小聪明没有城府的人,想要算计他,是痴人说梦。

钟离妩小小年纪就赚下了家底,定是有头脑的女子,但是来到岛上只顾着吃喝玩乐,与季萱窝里斗。

所以他想,得亲口验证。

如果她并不知情,那自己就可高枕无忧。

如果她本就知情,那自己就要严加防范,另寻脱身之计。只要再拖延几个月,等到秋日,便能携带钱财寻找机会离开这里。

不是做好了这种打算,他也不会让傅家的人蹚这趟浑水。

他已因为一个女人落到了流落异乡更名改姓的地步,绝不可能为她赔上性命。

结果不言自明。钟离妩知道,再清楚不过。不是这样,这些日子早就坐不住了,起码会主动找到他面前,出尽法宝地套他的话。

他是她的仇人,她要如何报复?

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的都是这一点。

暗杀?毒杀?谈何容易。虽然身边的护卫身手不是绝佳,但平日一向警惕、谨慎,意外发生时,不可能无知无觉。她总要担心事情败露会引发的后果。

但是,她若疯起来不顾一切,又当如何?

早知如此,就该把当初跟来这里的人留下来。

那些人是家族的死士,身手一流,且有人擅长机关、布阵。

可惜,他们知道他做过怎样令人不齿的事。可惜了……

来到岛上第三年,家中的密室建好之后,他就把那些人除掉了,只留下了一个赵显。知情的人越少,他越自在一些,反之,总是坐立难安。

如今,堪用的只有赵显。

他唤人将赵显找到面前,正色吩咐下去,末了道:“这几日,对外就说那个逆子惹得我病倒在床,我要休养几日。你留意着钟离妩的一举一动,妥善布置下去。近日她若是没有动手,日后便不会再有下手的机会。你有什么事,便去密室找我。”

赵显恭声称是。

余老板心内稍安,神色如常地走出去,在雅间、大堂来回走动,与捧场的赌客寒暄。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走到末路,简让与钟离妩已经为他安排了赴死的方式,并且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一波三折的方式。

☆、第40章 ?|? ?

丑时,正是夜静更深的时候。

长街上,只有赌坊依旧灯火通明,里面的喧哗,唯有开关门的期间才能传到外面。

余老板与赌客寒暄之际,才知道余洪飞已经将决意要跟他分家的事情讲给了很多人听。

他心里气得不轻,可是从另一方面讲,倒是也有好处——从此刻起就可以开始做戏。是以,他没掩饰心头的恼怒、奇差的脸色,引得不少人真心或假意地宽慰着。

平日,余老板总是将近寅时才回家,今日他破了例,刚过丑时,便在数十名护卫的簇拥下离开赌坊,回往家中。

**

寅时初刻,余夫人已然沉睡。

在床榻板上值夜的丫鬟亦然。

朝北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片刻之后,一道轻盈矫健的玄色身影自窗口跃入。随后,黑影转到镜台前,取出一封信件,放在妆台上,用首饰匣子压住。末了,原路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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