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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39)

“我还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不知道一个母亲的心情,更无法体会有一个像欢欢这样特殊的孩子,当妈的会是怎样的焦虑无助。所以,我不是上来和您说些漂亮话的,我只是想尽我的一点心力,哪怕,只是给欢欢带来一点笑声,又哪怕,只是给您一个支持鼓励的拥抱!欢欢妈妈,眼泪是不会流干的,伤心、着急、感动、欣喜——这些情绪都会让我们流泪,想哭的时候,不要吝啬自己的眼泪,好吗?”

“林院长……”宁妈妈抱着她,大哭起来。

“就在上你们家之前,江淮还很犹豫,他怕自己的样子不够让欢欢和你们信服,他怕你们看了他会对复健更加没有信心。其实,与其说,我是要让你们对复健有信心,不如说,是要让你们相信,即便肢体严重残障,也依然可以活得高贵优雅。”书俏浅浅柔柔地笑着说,“家人朋友的鼓励,能做到身体上的复健不能做到的事。而兴趣和毅力,是最好的老师。我认识的残障朋友不少,有江淮这样的作曲家,还有大学教师,当然,也有做着一份普通工作的平凡人。我倒觉得,我们不必过分悲观,无论是江淮还是欢欢,他们的人生,其实并不是我们能一眼望到头的。我们何必断言,那路上只有荆棘,没有繁花呢?”

☆、第28章

宁欢欢让刘阿姨取来了纸笔。随后道:“阿一(姨)粗(出)去下,瓦(我)想……单独摇摇(聊聊)。”

“嗨,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给我听的?你们两个人都这么不方便,放你们在房里要是万一出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江淮道:“阿姨,欢欢希望你暂时回避一下,麻烦你。”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却有种不容他人拒绝的固执意味。刘阿姨撇撇嘴,退出了房间。

——谢谢。欢欢在本子上写道,又颤巍巍地朝着江淮的角度举起一点来。

“我对旁人的这种‘善意’也深有体会。”江淮有些无奈地一笑。

——哥哥,你是林姐姐的病人吗?

“不是。她……是我的好朋友。”

—能有朋友真好啊!

“你没有朋友吗?”

欢欢摇头。——我从生出来就这样了,六岁以前,我连坐都坐不起来。没上过幼儿园,也没上过学。除了亲人、保姆、复健师,我几乎不认识其他人。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接着写:——大概也没有人想认识我吧。我没办法让自己变得讨人喜欢一点。

“改变是很难的,无论是改变自己还是改变这个世界。”江淮道,“可是,有些改变仍然是必要的,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一个人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能停留在原地。我们的人生啊,就像做复健一样,为了每天一点点的进步,代价却是全力以赴的努力。——甚至,当希望渺茫的时候,仍然不问结果,不言放弃。”

——不问结果?

“不问。”江淮说,“也许你会笑我鸵鸟,可是,有时候,不问结果是最好的选择。”

——我懂。就像……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不问结果。

“这条路很难,可我却不能叫你不要试。”江淮轻喃道。

——哥哥试过吗?

“哥哥啊,没试过就放弃了。”江淮自嘲地笑了笑,“哥哥是胆小鬼。”

——如果有下一次的心动,还会放弃吗?

宁欢欢将本子转向江淮,两眼亮亮地望着他。

江淮没有回答。

从宁家出来坐上电梯,书俏提议做东请江淮吃饭以作答谢。

江淮道:“我在外面吃饭不太方便。”

书俏从包里取出一个万用袖套和餐具包:“我早就想好了,提前就把你的餐具带出来了。”

江淮惊诧:“你特意买的?”

“那倒不是,”她嘿嘿笑道,“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院里就有,不过你放心,这套还是新的,没人用过。”

江淮默了两秒:“能找一间有包间的餐厅吗?”

书俏禁不住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去我哥的餐厅吃怎么样?”

“你哥哥是开餐厅的?”

“对,不过他餐厅的菜不怎么好吃。”

江淮一副憋笑的样子:“有你这样说自家人开的餐厅吗?而且,还是你要请客的餐厅!”

“虽然菜式普通,可环境不错,而且我已经提前让他把唯一的包间留给我了。”

“还可以在很多事情上给予特殊照顾,对不对?”

书俏说:“你不会不高兴吧?”事实上,为了请江淮吃这顿饭,她特地审核了菜单,力求菜式方面食用简便些。只是这些,她不希望给江淮知道,生怕造成他的挫败感。

江淮笑道:“怎么会?我谢谢你的周到还来不及。”

书俏跟着他的轮椅从大门斜坡往下走,培安已经提前打开了后车厢。在轮椅被推入车里的那一刻,她发现他的笑容已经隐去,替代而来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奈。她想,那些刻入日常中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不便,总是一次次地凌迟着他的欢乐。

江淮的车是经过特殊改装的,而书俏哥哥的餐厅开在闹市区,江淮下车时难免引入注目。

江淮对此表现得很平静,只是扭头对培安道:“这里人多,容易撞到人,还是你来推我吧。”

书俏听了抢先一步握住了轮椅的把手:“我来。培安你去推门。”

这是一家雅致的小餐厅,一进门就见到几只大大小小的猫咪蹲在各处。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放在餐厅醒目的中央位置,一位长发女郎正在弹奏。

“名副其实的‘猫与钢琴’。”江淮道,“难怪取这个店名。”

“我起的名字,直白又文艺,对不对?”

“嗯,很有水平。”

听到他的肯定,书俏的脸上不觉荡漾起一朵笑涡来。不经意地一低头,看到他后脑勺上有几根发丝略带凌乱,想也没想便伸手替他理了理。

他略抬头看向她,抿紧的唇线渐渐放松下来,什么也没说。

倒是她有些心慌地解释道:“你头发有一点点乱,我帮你整理了一下。”说着再次推起他的轮椅,一直推到一个屏风隔断的包间里。

“这里也不算是真正的包间,希望你不要介意。”书俏说,“当初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客人既享受到相对私密的空间,又能欣赏到外面的钢琴伴奏。”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江淮道。

“书俏,你的客人到了?可以上菜了吗?”屏风口,一个长得和书俏有五成相像的男人微笑着问。

“我哥哥书培。”书俏替他们介绍道:“这是江淮,这是王培安。”

“你们好,”也不知是不是书俏提前打了招呼,乔书培见到装备特殊的江淮后,表情并无一丝异样,“我妹妹提早一天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把包间留出来,江先生你可一定要尽兴。”

江淮颔首道:“给乔先生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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