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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圆(58)

朝露的眸子缓缓转动,落到了自己和褚云衡的手上,她的手仍然扣着他的左手,而他的右手也仍然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她心中悄然一动,瞥向褚云衡说:“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你现在握着的,就会是别人的手了。”

褚云衡很认真地说:“我曾经很多次地设想,如果时光能倒流,那该有多好;可是,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再也没有转过这样的念头,甚至觉得,我现在这样,其实也不错啊。朝露,这些年,我陆陆续续放下了很多事;可有一点,却是很多人不知道的,甚至是我自己不敢面对的——我的心里一直有一道伤、一个很深很深的遗憾……那个遗憾,就是我在那场车祸里不止弄丢了我的健康,还弄丢了我的爱情。我以为我即使再恋爱,也不能再那样投入地爱一个人,是你让我改变了想法!如果我说,过去我从来不曾认真地爱过,那不止是对你的欺骗,也是对自己的不诚实。只有真爱是真爱的疗伤圣药,朝露——你就是我的药。”他微微一笑,望了她一眼,道,“你治好了我。”

阳光把他的眸子映得发亮,他的唇微微上翘,漾起一个温暖迷人的弧度。朝露看得痴了。

“云衡……有些时候,我会非常小气。”她小猫似地用手拨弄他POLO衫上的第二颗纽扣,撒娇道。

“领教了。”他任由她半扑在自己身上,“其实,有些时候我也小气得很。”

“比如?”

“比如看到那个方蕴洲的时候。”他说,“老实说,有两回,我很想和他打上一架。”

朝露一仰脸,看他半是笑意半是沉思的模样,坐直身后说:“需要我的解释么?”

“不需要。”他说,“你的心我都明白。只是当看到一个各方面条件比自己强的竞争者,我难免会心有不安。”

“他哪有各方面比你强?”

“起码不瘸。”他说得很轻飘飘,并不是伤感自怜的语气,倒像是随口说笑。

朝露怔住,想了想,才开口道:“所以,如果你们打架,你一定会输。”

她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阴霾,可他的嘴上还装作很轻松的样子:“是啊,所以我才忍住没有发作的。很明智是不是?”

朝露捧起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接着道:“可是,谁说我一定会选打赢的那一个,我只会选自己心里喜欢的那一个。”

她看到褚云衡的眼圈霎时泛红,可他似乎在拼命忍住自己的情绪,一双眸子在眼眶中转了好几转,才令红晕褪去。他用催眠般轻柔的语调说:“我都知道了。”

车子在朝露家楼下停好,褚云衡事先就从裤兜里拿出了交通卡,只是由于坐在车的右侧,往前排左侧递卡时身子转动的幅度比较大,对左侧麻痹的他来说颇有些不便,朝露见状,便接过卡递给司机。

类似的事在他们交往之后是很多的,由于褚云衡的残障所造成的不便总是会在生活琐事中时无所遁形,有时是高高的台阶、有时是一个瓶盖、有时是一个对常人来说很容易的侧身……朝露越是走近他的生活,越是体会到他的不易,也因此更爱他。曾有的偏见与嫌弃,在认识他之后层层剥离,她只看到一个活得极有尊严、极有格调的男人,他的轮椅和手杖,或许有损于他完美的形象,却不会令她对他的爱少上分毫。

褚云衡推开车门下车,朝露紧随其后。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眼前驶来的一辆车让她有些迷惑。

那是方蕴洲的车,她经常和他出去办事,所以她认得。

她老远就看到,车的副驾驶座上,坐着自己的母亲。

褚云衡也显然看到了,停下脚步,与她并肩而立。

车子在她家楼下停稳。方蕴洲先走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座位旁拉开车门。

朝露走上前,问道:“蕴洲,你怎么会送我妈妈回来?”

方蕴洲先是愣了愣,接着道:“难怪我觉得这片楼越开越眼熟……阿姨的腰伤犯了,刚在我家不小心扭到了,我带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说虽无大碍,但还是要小心,还是我背她上楼吧。”

朝露听得有些迷糊,但现在什么也比不上母亲重要。方蕴洲半蹲□,让朝露扶贺蕊兰趴到自己的背上。

方蕴洲把贺蕊兰背进门洞里,朝露怕他体力不支,在背后托了母亲一把。经过褚云衡身边的时候,朝露对他说:“我先陪妈妈上去,你……”

褚云衡说:“没事,我自己慢慢走上来。”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点情绪,只是在上楼时,朝露偶尔一个回头,看到他仍然停在原地,带着种难以言述的复杂神情、半仰着头望着正在爬楼梯的他们仨,心中很痛。

他一定有很深的遗憾愧疚,在这样一个需要男人出力的时候,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在他重视的长辈面前——他有心无力;他甚至只能看着他的情敌轻轻松松地背起他女友的母亲,而他只能步履艰难地跟在他的后面行走。

朝露扭过头,强忍住对褚云衡的担忧,托住母亲继续往上走。

她听到身后传来手杖点地与鞋子摩擦地面的动静,缓慢而滞重。

44

44、大结局(下)满分 ...

上楼的时候,朝露问清了方蕴洲送母亲回家的前因后果。原来,贺蕊兰这周通过劳务公司,接了份新的钟点工工作,新雇主便是方蕴洲。约定的工作强度不大,一周只去两次,每次两小时。今天是第一次上门,没想到擦窗时扭到了腰部的旧患。方蕴洲不放心,带他去看了医生,仔细检查并贴了膏药后,又亲自送了回来。

朝露对此是由衷感激的。尤其是,方蕴洲事先并不知道她与贺蕊兰的关系,却能表现出那样的热心肠,便显得比为了讨好她才表现出善心要更难得。而贺蕊兰也对新雇主是自己女儿同学这样的巧合感到惊讶。

纵然是方蕴洲这样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背着一个百十来斤的人爬了五层楼,也是颇为吃力的。其间贺蕊兰也因为怕累坏他,提出要自己下来走,方蕴洲却坚持不肯,还宽慰她“别说我和朝露是老同学,就是不认识的人,你在我家做事受伤,我也应该负责到底。没照顾好阿姨,已经够抱歉的了。”

“哪里的话,是我给你添了麻烦。”贺蕊兰说,“小方,你真是个热心人。”

方蕴洲说:“应该的。”

方蕴洲和朝露一个背一个托,终于把贺蕊兰扛上了五楼。朝露拿钥匙开了门。等方蕴洲背着贺蕊兰走进房中,她仍停在门口,两只眼朝楼道口张望。楼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细听之下,有脚步扭转拖地的声音自下传来。她知道,他的男人还在与这些台阶艰辛作战。

“朝露,你下去瞧一下小褚吧。”贺蕊兰在被背进卧室前,扭过头对朝露说,“我这里没什么大事,别叫他白担心了。我们这儿的楼梯不好走,让他别走太急。”

朝露说:“妈,你这里真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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