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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圆(50)

“不是为这个。”她忍了半天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只是有个问题没有答案,有些放不开罢了。”

“说说看。”

朝露倒有些对自己的小心思羞于启齿起来:“这个……知道了一定会笑的。”

“笑笑也无妨嘛。”

“就是想知道,楼下大门的密码,是不是的生日?”

“不是。”

“可也不像是初始密码呀。”

“初始密码是0000,这个的确是后来改过的。”褚云衡的语气里充满不解,“这上头有什么好琢磨的?”

“该不会……是前女友的生日什么的吧?”朝露的语气里有些她自己都鄙视的幽怨。

“噗……”褚云衡笑出了声,“朝露,这个小醋坛子!这个小脑袋瓜还真是会想呢!”

朝露听出他语气里有嘲笑之意,很想踢他一脚,又狠不下心,恨恨地道:“瞧某的样,似乎得意得很啊!”

“非得把事情给讲清楚了,不然咱俩谁都别想睡了。先说这个密码:0621的确是一个的生日。”

“谁?”朝露顾不得被某唤作“小醋坛子”,立即警觉地问道。

“萨特呀。”

“就那个……就那个萨特?”

“就是那个萨特。”

“无聊啊!”朝露小声骂道,声音却是低柔的。

“可别冤枉。”他说,“这幢楼,和另一位同系的副教授是头两个搬进来的住户,就是住对门的那个。他那个比较仔细,觉得0000的密码太不安全,设了等于没设,就跟商量要改个密码。他本又是个萨特迷,就跟物业申请改了这个密码,说是这个密码既防范陌生乱蒙乱按,又体现了住户的个性。”

“哎,学哲学的是不是疯子特多?”

“怕?”

“的个性宣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朝露笑着道。

“可得保持这股勇气呀。”

“一定的!”她微笑着,心里又默默说了一遍:一定的。

☆、37握手

后半夜,朝露迷迷糊糊间觉得床动,抵着困意睁开了眼睛。天还没有亮,灯也是暗着的,褚云衡压抑的呻/吟从耳后传来。她下意识地摸到台灯,扭量开关。光线的刺激让她一下子清醒,她忙回身去看褚云衡。他的眉头微微蹙着,鼻翼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两腿别扭地弓着,右手按住左腿,一下又一下地揉捏。而他的毛巾毯已经滑落到了地板上。

她猜想必定是他的腿痉挛了,她没有说话,只是立即挪近身子替他按摩左腿。

她的手感觉得到他左腿肌张力的变化,连原本向内微蜷的脚趾头都绷得很紧,这种痛苦可想而知。也不知在她醒之前,他一个人已经强忍了多久。明明连嘴唇都在哆嗦了,却仍旧没有叫喊痛。

“朝露,我好多了。”良久,他才说话。

朝露感觉得到他的腿现下确已恢复了常态,替他整理好裤管,又拾起地上的毛巾毯,小心翼翼地替他盖好。

“你常常痉挛么?”

“不常。”他说,“只不过这破身子经常有连锁反应,我想我以后要更加当心。”

“还算有自知之明,云衡,你得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

“嗯。”他伸出手,轻轻搭住她撑着床的手腕,“躺下吧,再睡会儿,天就该亮了。”

她向后躺下,正要关灯,他却坐了起来,转移上了轮椅。

朝露原本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插手他的自理的,可刚才他才经历过肌肉痉挛,现在一个人去解手,她到底不放心。于是试探着问:“我陪你去吧?”

他的手拨动轮椅,从床前划过:“好啊,等我七十岁的时候。”说着,冲她微微一笑。

这人看上去很温柔,实则是要命的固执啊!朝露气得抓过他的枕头朝他扔过去,力道很轻,只砸中他的轮圈。他侧弯身子要捡,她怕他轮椅翻倒,立即跳下床抢先一步捡起了枕头,抱在胸前,嘟着嘴显示自己仍在对他的固执发表抗议。

他笑笑地划着轮椅进了洗手间,等他重新回到卧室的时候,朝露仍旧坐在床沿上,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她终于还是从了他的意愿,没有跟过去,心却一直悬着,就怕他在浴室出什么状况。

他划到床沿,右手一撑,挪了上来。

“我说,你会不会有暴力倾向啊?”他斜睨着她,眼神却是疼爱的。

“你放心,我不欺负病人。”

“那等我病好了岂不是惨了?”

“嗯哼。”她扶着他躺平,嘴上却硬气地说,“你可以还手。我不是不讲理的人。”

“一只手对两只手,不公平。”

“那你想怎样?”

他执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左手上,右手仍旧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我呀,只想这样握着你,也被你握着,永远这样就好了。我们不吵架,也不打架。这两样,我都不擅长,你得放我一马。”

“好啊。”他的手掌那样温暖,她整个心都软掉了,“我那么喜欢你,才不会欺负你。”她说的是真心话。

他笑了起来:“你的一只手,握住的是完整的一个我。那个我,有美好的一面,也有缺陷的一面,朝露,你的手就在我的左手和右手中间,感觉得到它们的不同么?”

“嗯。”她握紧了被覆在最下面的那只无力的左手。

“你若愿意与我携手同行,也就意味着必须同时握着缺憾。”他说,“这是件不容易的事啊,而你……你居然肯!朝露,你对我种种包容,让我好庆幸。”

朝露笑了笑,轻轻把手从他的两手中间抽出来:“瞧,如果我因为你引以为缺憾的那只手,就轻易抽开了自己的手,我也等于同时再握不住美好的那个你。”她伸手关了台灯,“云衡,今晚的你,格外啰嗦呢。”

他呵呵笑了笑:“生病的人爱乱想,你多包涵啦。”

朝露无赖地朝他的毛巾毯里一钻:“抱我,不然不包涵。”

他的身子僵了僵,几秒后才伸出右臂,拢住了她:“傻瓜,多脏啊。”

她眼睛一涩,硬是将泪意憋回去才开口:“明明你刚去换了新的啊,哪里脏了?”

“唉。”他叹了一声,下巴在她的发心蹭了蹭,“拿你没辙。”

“云衡?”

“嗯?”

“被你抱着睡,最踏实了。”

他吻了她的额头:“那好好睡吧,乖乖的。”

朝露之后果然睡得很甜。直到天已大亮,光线从窗帘透进来,她才睁开眼。褚云衡已经起来了,轮椅还在房间,手杖已经不在床头。连床上的隔尿垫也已经被收掉。

她听到浴室的水声,猜到他在里面洗澡。她翻身起来换回自己的衣服,用手梳理了下头发。

浴室的门开了,褚云衡拄着手杖从里面出来,身上穿了件洁白的浴袍。朝露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想起自己头一次见到他穿着浴袍的样子,就是那一晚,她带着如梦的心情初尝禁果,那种疼痛的甜蜜,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嗨,我好多了。”还没等她问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就已主动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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