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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圆(24)

“或许你需要物理治疗什么的。”她记起暴走之后的那个周日,曾经听见林书俏建议他去做物理治疗。

“不,我不需要。”他迅速转换了话题,“对了,我打来是想问你,你父亲的裤子,需要干洗么?大概是年头久了,我找不到洗衣标了。”

“那本来就没有什么洗衣标,是我妈妈买的布料自己做的。”她说,“不是什么贵重的料子。”

“如果是这样,我就放洗衣机洗了。”

朝露忙说:“不用麻烦了,反正也是不穿的旧衣服,下一次给我妈直接带回来就好。”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终于,褚云衡的声音再次透过手机传了过来:“朝露,上次在我家门口,我说‘有空欢迎来玩’的话,是真的。”

朝露记起来,那正是他送她游乐场门票的那一次。

她舔舔嘴唇:“我回答你‘好’,也是真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笑意:“再见,朝露。”

“再见,云衡。”她握着手机,过了两秒才挂掉了电话。

她发现,去掉他的姓氏、单叫他的名字并不困难,对于他这个人,她早就已经建立了一种如友人般熟稔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象刚才这样称呼这他其实更为顺口。

她走出餐厅,一直到走到电梯口,整颗心都还在扑通扑通急促地跳动着。有上百种念头一起席卷过来,令她欣喜而惧怕、心驰神往又闪避不及。唯一不能欺骗自己的是,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的的确确是发自真心。

那句话是——“我回答你‘好’,也是真的。”

如果说,当他第一次在家门口对他发出邀请时,她只当做是他的客套;那么这一次,她知道,他不是。

她已经二十六岁,是个明白大多数世事的年纪了。

他触摸到了他的心弦,感受到那里的震颤。她为此心悸,更为此感动。

还有,一阵雀跃涌上心头。

她一回头,看见刚才在餐厅吃饭时遇到的那个被她称为“骆驼”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等电梯,他的脸上没有明显表情,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在对方发现异常前扭回头来。她始终没有看透,刚刚结束的那场相亲,结果是好是坏。

她听见那个人在和谁打电话:“见了,还行,没什么感觉,不过可以再交往看看……至少长相还不错,工作也稳定。”

原来,“爱无能”真的是都市的一种流行病。而这种病,居然是能和积极寻求婚姻伴侣并存的!

电梯来了,她愣在原地,看着那个“骆驼男”已经挂了电话,跨着修长的双腿走进电梯。

“进来吗?”他还是很有涵养地问了一句。

她点点头,跟了进去。他伸出手,按了自己所在的楼层。

这个世界上,四肢健全、有着光鲜外表、体面工作的人并不少,而且,如果不是用太刻薄的眼睛看过去,绝大多数都是总体善良又素质良好的公民。只是,能让人觉得有趣而难忘的,着实罕见。

稀有的并不是四体敏捷的人,而是后者。满大街的男人都是能健步如飞,却没有谁能让她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又或者是陷入困惑矛盾之中。

“对不起,能帮我按一下‘18’么?”

朝露恍惚间听到有个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她下意识地按了“18”的楼层按钮。

“谢谢。”她好像看到那个人冲她温暖地笑了笑,微微低下头来,拄着手杖往里挪了一步,站到了她的身后。

她回过头,却没有再发现那个拄着手杖的男子。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刚才都是她的幻觉,倒是多亏这幻觉提醒,否则她险些忘了按自己所在的楼层。

不知道为什么,朝露感觉,心里某个被她刻意用链条拦起的地方,沉重的锁仍明晃晃地悬挂着,却有一处小小的环扣,“咔哒”松了。

18、诚实

转眼又到周六,朝露在家觉得待着无聊,便给若枝打了电话,问她家里是不是走得开,要是得空,想和她聚聚。也巧,若枝立即接口说她也正想找她说说话。

朝露隔着电话,觉察出她的声音有异,倒生出些担心来。当即两人约好一同吃午饭,朝露问她想去哪里碰面,若枝的语气也是透着股百般无趣的意味,似乎不想为此费脑力,懒懒地说了句“要不就上次见面的“猫与森林”吧。

这次是若枝先到了一步。朝露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着了,膝盖上蹲着一只店里的花猫,手心里捧着半块炸鱼逗弄它。见朝露来了,才把猫放下。

朝露看她的样子倒还如常。头发烫得很时髦,脸上化了淡妆,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你近来忙什么?”若枝问,“本来上个礼拜天就想见见你,不过打你手机,你没有接。后来我又打你家里的电话,你妈又说你出去了。”

朝露回想了一下,若枝打来的时候,正是她和云衡去游乐场玩得疯狂的时候,所以也没留心手机响。后来直到褚云衡在她家吃完了饭,她送了客回来,才看到有若枝的来电提醒。那会时间已经不早,她想着多半也没什么急事,就没有回过去。第二天忙忙碌碌,也就忘了这回事。

“不好意思,我那时没听见手机,事后一忙,又给忘了。是有急事?”

若枝苦笑了一下:“倒也没什么可急。”

朝露心里觉得不太妙,面上却只是淡淡的:“急不急的,都说来听听。”

“这年头来说,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若枝一低头,冷着声轻轻地道,“潘海在外面有人了呗。”

朝露本来坐在她的对面,一听这话忙站起来,坐到她的旁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你多心瞎想?”

若枝的声音听来冷静,只是被朝露轻扣在掌间的的手却发着抖:“你知道,我如今的空暇时间多得很,我总有我的办法知道。你也不用听这些无聊的手段。终究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傻子就算好了。”

朝露到底年轻,又没经历过婚姻,且细算来,连正经恋爱都没怎么谈过,平日里看着是一副老成的样子,遇到这种事,还真不晓得从何开解。憋了半晌,才道:“那你预备怎么样呢?”

“我现在还没想好,也没和他摊开把事情闹出来。他回家还算勤,对我也不差,先相安无事地过着吧。”若枝瞥了一眼朝露,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这种事,我既然告诉了你,就没打算在你面前继续充脸面。”

朝露说:“我只是在想,如

果换我遇到这种事,我是演不来戏的,也看不得最亲的人在我面前做戏。若枝,”她的语气充满诚恳,“不是我希望你们过不下去,只是,替你委屈了些。”

“朝露,你的精神洁癖向来比我重,心气也比我高。只不过,你以为事到如今我隐忍不发是出于对潘海的夫妻情分?”若枝冷笑道,“要真这样,我也太没出息了。”

“那你是为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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