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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你即将离去(2)

父母离异后,松雨一直在外公外婆家寄居,外公外婆虽说不上苛待她,但却更偏疼自己的小儿子,而她的亲舅舅也默认老人家的房产都归属于自己,因此对于自己姐姐离婚后带着女儿回到娘家显得处处防备。

舅舅并未成家,日常收入全靠父母的房子辟出的一问棋牌室。棋牌室每天人来人往,不到夜半没有消停的时候。想安静地温书做作业是不可能的,略得空时松雨还要在棋牌室帮忙,端茶倒水备点心,她每样都做过。

想来也是可叹,母亲对赌博一类的事深恶痛绝,却偏偏情势所迫只能把女儿带入这样的成长环境。

松雨听说自己的父母也曾经感情不错,但那是她有记忆以前的事。从她懂事起,她只看到他们吵也吵过打也打过,直到要债的闹事闹到母亲工作的幼儿园,把母亲班上的孩子们吓得大哭、被家长集体投诉,母亲才下定决心宁可舍弃一切财产也要摆脱这个曾经深爱的男人。房产、存款她什么要求都没提,就当全了最后一点情分替这个男人还了债,只求往后互不相扰。

有了被家长集体投诉这样的“职场黑历史”,再加上母亲的学历在如今的大城市幼儿园并不出挑、年龄也不占优势,她很难找到有编制的教师岗位,只能去条件差、地段偏的幼儿园做保育员。所幸后来经由母亲的幼儿师范学校同窗好友介绍,一年前谋到了南家的保姆的工作,专职照顾南烈。这份工薪水还算优厚,只是因为需要驻家,就更顾不上松雨这头了。

但松雨相信,她的妈妈早晚会来接她的。母亲去南家当住家保姆的前一天就和她说过,只要这边环境确定不错,等到她和东家相处熟悉了之后,会想法子把她接到身边来生活。

母亲没有食言!而恰好南家的男主人南锡民觉得南烈自小孤僻,又因身体原因一直请的家庭教师上门教学平时缺歹与同龄小伙伴接触的机会.一听说葛夏的女儿刚上初中,只比自己儿子大两岁,就表示如果南烈不排斥这个小姐姐,能让儿子多个玩伴也好。

松雨随便想想也想得到,母亲能把自己接到身边是不易的。初来乍到时自然不便张口,想来这一年多来她在南家做事无可挑剔才有机会提出这一额外请求。她知道自己今天给南家人的第一印象很关键,对于来这儿前母亲给她打的各种“预防针”自然记得牢牢的。

听母亲说,当初和南烈商量接她过来时,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但终究也没明确表示反对。

只是有一条:南家的男主人说过,如果南烈最终排斥她进入他的生活,他也只能顺了儿子的意。

松雨不想和母亲分开。

她想:凭他南烈是个如何乖僻又残缺的男孩,她都会想办法哄他开心的。

松雨一边观察着南烈的细微表情,一边特意露出一脸期待去看他画室的样子。果然她猜得没错,南烈吃她这一套。

“跟我来吧。”他按动电动轮椅,绕到松雨前面带路。

松雨和葛夏对视一眼,面色都难掩欣喜。

这间画室连着下沉式的庭院有可以打开的门窗,南烈进入后按下遥控,落地窗帘缓缓打开,庭院里的铁线蕨、狼尾草和五颜六色的矾根植物错落有致地栽种着,清风徐来,显得颇有禅意。

松雨瞥了一眼画架上的画,一眼便认出是庭院中的局部景,已经完成了大半。

松雨不懂画,更何况这是油画。她平时根本没有条件接受艺术熏陶,她最多能看出南烈画的是什么,并且觉得他画得挺好看的,便随口夸道:“你画得真的很像。”

南烈反问:“像什么?”

她指指庭院:“这不就是你家院子里的花草吗?”

南烈道:“前天的。”

松雨愣住:“嗯?”

“这是珊瑚铃,它们的叶子颜色会随着温度变化而变化,每天都不一样。”他苍白着脸一本正经地解释。

“对不起,我不懂这些。”松雨面对自己一窍不通的领域决定坦率一些,“我不懂植物也不懂画,可我真觉得你的画很好看,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大画家的。”

南烈道:“可我画画的样子很丑。”他攥了攥拳,却没有办法握紧。“我这双手很笨,很多时候画不好细节。”

松雨脑子一转,大着胆子冒险为自己扳回一分:“我不信,”她捧着膝盖坐到他的脚跟前,“除非你以后画给我看。”

南烈垂下眼,睫毛颤动了两下:“好。”

松雨瞄了一眼他那双骨节变形的手,鼓起勇气轻轻勾起他微微蜷缩的右手小指,明媚地笑道:那阿烈,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他的小指头往后缩了缩,最终还是勾住了松雨。松雨笑得更踏实了:什么“画画给她看”一点都不打紧,他丑不丑的又和她有什么关系?重点在于她终于确定自己能留下来了。

第2章 薄荷膏

◎“我平时用牙咬开的瓶盖。脏……”◎

“阿烈,葛姨谢谢你。”葛夏和声说,“松雨你就先陪阿烈玩一会,我去楼上和先生打个招呼。”

画室里突然只剩下松雨独自面对南烈。其实她原本也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为达目的才不得不强行让自己积极表现,好在刚才还有母亲在场,让她定心不少,母亲一离开,她一时间便有些不知该如何与南烈相处了。她僵僵地保持微笑,暗自更仔细地观察起眼前这个男孩子。

他看上去身体很孱弱,不只是行动不便,而是整个健康状态都不太乐观。脸型偏瘦,眉毛倒是挺浓,让整张脸多了几分少年英气,可眉间却又若有似无地微蹙着,显得很有心事;瞳仁是琥珀色的,眼神里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疏离感,左面的内眼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咖啡色泪痣;鼻梁不算高,但鼻尖很秀气;嘴唇偏薄,带着冷毅的弧度,唇色微微泛紫。

“你看够了吗?”

南烈突然发话,让她吓了一跳,定了定神之后她强压慌乱,镇定作答:“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是不是?你总要允许我好好认识你一下。观察,就是一个很直接的认识人的方式。”

南烈道:“你还有第二个方式可以选。”

“什么?”

“直接来问我。”

松雨没想到他那么“直接”,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她反倒不好什么都不问,于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除了画画,平时还喜欢干些什么?”

南烈似笑非笑:“踢球啊。”

松雨一怔,这个莫名其妙的答案显然不妙。

南烈的身体如此之坏、家庭条件又如此之好,她早就料定他是个被宠坏的、喜怒无常的少爷脾气。只是他又是那么平静地说出怼得人无从应答的话语,松雨毕竟自己也是个孩子,此刻她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南烈用弓起的双手手腕掀掉了盖在腿上的薄毯,露出两条打折石膏的腿。“我想你更好奇的是我的腿,这样你可以看得更清楚些,不过要完全知道它们什么样子,得等我拆了石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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