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菲突然感动了。
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说, 到底是不是他们？”皇帝估计从来没对谁有过如此好的耐性, 此刻还在温和地问。
步云菲眼睛有些湿润了, 摇摇头。
纵然眼前的人不是自己三次元的真正父亲，但他对自己的感情却是真的。皇帝本就是万人之上，是天下最骄傲的人, 自己唯一接触过的, 便是第一世的皇帝夫君。从来没有哪个皇帝，会如此待自己。
“父皇，其实，跟他们没关系。是儿臣。儿臣……”
儿臣想自己当皇帝。
那皇帝一愣，似乎有些意外，却又似乎并不意外：“你如何？是发现了你皇兄对你并无多少感情么？”
没有人比老皇帝更了解小皇帝。帝王无情。他的儿子步轩辕，将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因为，他是没有感情的。
他之所以一直将步轩辕和步云菲怂恿到一块，也是因为知道在儿子心里, 这个妹妹也并没有多重要。他想在有生之年，通过自己的强制性努力，可以让这兄妹二人的心贴得更近些。
不过看如今的状况，是失败了。
那步轩辕的心里，是放不下任何人的吧？
而云菲，似乎也发现了。
步云菲没有说话。虽然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但对于皇帝的这个猜测，她也无法否认。的确，如果是原著里的云菲公主或许发现不了，只觉得自己的皇兄跟父皇一样很宠爱自己，所以，最后被步轩辕那般对付的时候，内心是无比苦涩且震惊的。但，穿越而来的步云菲又怎会看不明白？
如果步轩辕真的疼爱这个妹妹，又怎么会只想到要把萧冷玉抢在身边，而不顾念她哪怕一点点感受？如果他真的疼爱她，为何后来没有再为她安排过赐婚？诚然，原云菲公主自己也不想再找男人成亲，但，身为唯一的兄长，又是皇帝，却没有为她幸福做任何努力。
甚至，在最后因为自己不珍惜，搞得自己老婆投水，不止不寻找自己的原因，还把责任推给步云菲，甚至想逼死她泄愤！
这样的兄长，其实，从来就没有对妹妹有过感情吧？
他的心里，只有江山，只有皇权。
老皇帝叹了口气：“朕一直努力撮合，心思却终究是白费了。你们兄妹，也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不，如果我为帝，会让他一世安好。”步云菲脱口由衷而出。不是为步轩辕，只是为了眼前的父亲。
若自己来日为帝，定不与步轩辕为难。会给他辟一处清静封地，让他自去逍遥余生。
“你若为帝？”老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
步云菲心一抖。这才想起刚刚情绪太激动，竟脱口而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想为帝？”老皇帝望着女儿，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深邃。
“我……”步云菲吓了一跳，随即立刻跪倒，“父皇赎罪，儿臣胡言乱语！”
老皇帝沉默。
许久，才道：“你并没有胡言乱语吧。我看，你清楚得很。原来，你做这一切，竟是为了这个。”
不想安王坐大，不是为了帮太子，而是为了自己要为帝！此刻不让对方有那么多羽翼，将来造反起来更容易些。
纵然是胆大如步云菲，此刻也发抖了：谋反是大罪，所有皇帝最忌讳这一点。只要谋反了，基本就是死路一条。这老皇帝虽然此刻宠爱自己，但涉及到这种原则问题，说不定也就是一道旨意，将自己脑袋搬了家。
她是真人穿越，属于精神上魂穿。如果在这个世界被赐死，会带来什么样的三次元后果，她并不知道。
在这个伴君如伴虎的背景里，自己终究是太心大了。这会子要是死了，只怕也是自己罪有应得。
步云菲怂了，在瑟瑟发抖。
老皇帝许久无话。
两人就那样沉默着。
终于，老皇帝上前，用手抬起了步云菲的下巴：“以前，朕只以为，这张脸像你母后，没想到，性格也像。”
哎？
这是……要杀还是要放？
步云菲不敢确定，便也不敢轻易开口。
老皇帝叹了一口气，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年，朕与你的母后打天下，她就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最终，因为我是夫，她心甘情愿把这天下让给了我。”
步云菲震惊。
“其实，这天下，大半是你母亲打下来的。没有她，朕根本拿不到这江山！”说至此处，老皇帝肃然，“当日，朕就想过，这天下的主人应该是她。但她太爱朕，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将这江山交于了朕。她说，当不了这天下的主人，可以当这天下的女主人，只要我心里永远有她，有没有那帝王之名，无所谓。朕感激她的恩德，也真心爱护她。所以，在她有生之年，朕的后宫从来空置！即便是她仙逝，朕也在她临死前亲口答应她，不让她的孩子陷入任何的兄弟互相残杀。朕发誓，朕的儿女必定都是她所生？”
“因为这天下，本就是她的天下，朕无权交给任何人。”
“……”步云菲说不出话。
这样的震撼与深情，是她平生仅见。
“所以，菲儿，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想法，朕，并不怪你。”老皇帝突然又从回忆里转回现实，“你有着跟她一样的脸。朕甚至也曾想过，你或许就是她的转世……如今，作为一个女子，你要拿回这原本属于女子的天下，也不是不可以。”
“……父皇。”
“只是这天下悠悠众口，你一个女子，如何堵得住？当年，你母后那般坚强的人，最终都放弃了天下之主的名头，将这帝位交给朕。你，难道真的不在乎？”
天下读书人皆是男子，天下当官者也皆是男子，天下武将也皆是男子，他们怎么会甘心让一个女人骑在头上，当这帝王？！
日后，只怕多的是数不清的污蔑与仇恨。那些人不会去思考自己的不足，只会仇视这个踩在所有男人头上的女人。他们会在背地里对她破口大骂，会编排出无数无从考证的黑料，来对她进行污蔑。
历史上，哪一个掌握了政权的女人，不都被打上了“毒妇”的标签？！
而那个唯一的女帝武则天，更是早已被形容得不似人，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亲手扼杀，自己的儿子也要一个个逼死……
期间真假，又有多少人考证过？
只不过那些男人们，宁可相信这些来泄愤：若非狠毒至此，又怎能以女子之身，坐上那皇帝宝座？！
“父皇说的那些，儿臣也想过。所以，儿臣并不打算亲自做这皇帝。”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父女俩由不得不推心置腹。
“你想让驸马登基？！”皇帝震惊。
步云菲没有回答，默认。
“不行！朕和你母后的江山，只能给我们的孩子，绝不给外姓人！”终究，还是逃不脱自古皇帝的思想局限。
步云菲笑了：“父皇，哪里什么外姓人不外姓人？她是我的驸马，也就是您的半个儿子啊。这江山，不管是她来坐还是我来坐，都是属于我们，正如你跟母后。”作为一个现代人，步云菲的心里已经没多少宗族观念了，只认最直接的亲情。